第1562章 夜凄涼(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283 字 2020-06-02

安漢。

天色陰沉。

伊籍穿著一身窄袖口的武士服,一手捏著劍訣,一手舞動著長劍,有板有眼,神色庄重,隱然有些大家風范。

漢代大部分的書生都是會兩手武術的,再不濟拿起弓來也能射上幾輪,只要不是像郭嘉那樣,天天嗑葯的,武力值都能在五六十的,基本都是正常范圍。

伊籍跟著劉琦前來巴東,卻遇到了一個權力欲望極強的蒯琪,嗯,或者說,其實蒯家三兄弟都差不多,或許只有蒯家老大稍微穩重一些,老二和老三都是有些爭權奪利的性格。

作為跟著劉表多年的老人,伊籍也不太願意和蒯琪扯破臉,因此在大多數的時間內都讓著蒯琪,反正自己只要顧著內政這一塊,幫助公子劉琦穩定好民生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事情,伊籍不想管,當然,也管不了。

「君子劍,當知行,起奮袖,光日星……」舞到興致高漲之處,伊籍收了長劍,屈指彈在劍身劍脊之處,長吟而歌,「……手中劍,繪古今,決浮雲,開太清……」

「好一個君子劍,當直行……」劉琦不由得鼓掌稱贊道,「君子之劍,當取直,當百折不饒,直道而行……機伯言語精辟,發人深省……」

伊籍轉過身來,連忙將手中長劍垂下,納入劍鞘之中,拱手說道:「不知公子駕臨,未得遠迎,還望恕罪……」

尼瑪,我是說「知行」,不是「直行」啊!撞牆了要知道疼,要知道想辦法,而不是一股勁地只想著「直道而行」啊!

不過又不好說,你個傻公子全數聽岔了……

劉琦擺擺手說道:「無妨,無妨,某無禮才是,貿然而來,還望機伯莫怪。」

伊籍連稱不敢,然後表示請劉琦廳堂就坐,招呼仆從准備飲食茶點。

「不用太過麻煩……」劉琦說道,「某自帶了些酒水,欲與機伯共飲一番……」

兩人在廳堂內落座,沉默了片刻之後,劉琦率先開了口,說道:「機伯以為,吾等可獨抗征西否?」

伊籍一愣,沉吟著,一時間沒有立刻回答。

劉琦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聞悉家嚴有恙,恨不能立刻回轉,侍奉膝前……然川蜀之地,丟兵失地,若是就此回軍,又有何顏……唉呀……」

伊籍微微瞄了一眼劉琦,心中了然。

劉表現在生病了。

劉琦自然是急著想要回去的……

劉琦和劉表雖然關系並不是很好,但是這畢竟關系到了荊襄的繼承問題,所以除非是二傻子,否則都知道應該怎么做。可問題是是劉琦入川之後,就沒有打過什么勝仗,連點拿得出手的功勛都沒有,這要是就這樣回去了,真的就像是劉琦自己說的那樣,什么顏面都沒有,又怎么和他兄弟去爭?

「劉氏三兄弟言過其實!害某不淺!」劉琦說到這個,真是氣得咬牙切齒,「先是坑某兵卒,又不能勝於川中!如今征西取了成都,必然收整兵卒,不日進軍巴東,以靖川蜀!如今吾為魚肉,人為刀俎,可奈之何!?」

伊籍緩緩地說道:「公子過慮了……征西並不會速進巴東……」

「機伯何出此言?」劉琦目光炯炯,盯著伊籍問道,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伊籍微微躬身,說道:「川中雖敗,然未定也。征西新得成都,必安撫於內,方得戰於外也。又直冬日風寒,巴東山路崎嶇,縱然欲戰,亦為明年開春之後,此事此刻,僅需嚴防安漢,可無近憂。」

劉琦微微松了一口氣,旋即又提了起來,眼神微縮,「如此說來,卻無近憂,當有遠慮乎?」

伊籍點頭,語氣依舊平穩,且不失懇切:「公子,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昔日……嗯,算了……如今征西既然入主川中,又豈能坐視巴東孤懸於外?」

劉琦不安的扭動了兩下,看著外面越來越是陰沉的天空,似乎臉上也是越發的陰沉起來。

伊籍端坐,似乎如木偶一般。

劉琦斜睨了伊籍一眼,然後又轉過身來,正對著伊籍,懇切的說道:「若是依機伯之計,當下應如何才是?」

伊籍微微笑了笑,幾乎想也不想的說道:「如今之選,非籍之策也,乃公子所欲也……」之前老子就說過,你聽都不聽,都聽蒯琪那個小賤人的,現在總算是懂得找老娘,呸,老子來了?

劉琦一愣,然後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先前未能聽從機伯之策,吾心甚愧……如今事態緊急,還望機伯能看在家嚴面上,不吝賜教……」

伊籍垂下眼瞼,低聲說道:「若依某之見,仍是一字……」

劉琦緊緊的皺起眉頭,說道:「和?求和?」

伊籍默然。

劉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扭頭望向了廳堂之外。

天上的雲層低低的壓下來,幾乎沒有了風,四周一片沉悶,就像是當下劉琦內心一般,壓抑且無力。

劉琦作為一個依舊還在中二年齡范圍邊緣晃盪的人,縱然如今壓力如山大,但是依舊多少還有一些老子可以這么做,但是你們絕對不能說的念頭,要不是看在伊籍是跟著劉表的老人,怎么說也算是叔叔一輩的人物了,必然叫其知道厲害!

「可是……」劉琦沉默許久,低聲說道,「某領兵進川,若是……與征西罷戰求和,豈不是被他人恥笑?」

伊籍微微一笑,說道:「公子可知荊襄黃氏?」

「啊?」劉琦有些發愣,這怎么忽然講著講著,話題就轉到了荊襄黃氏身上?

伊籍說道:「主公權掌荊襄,南北八郡,官吏千人,兵甲十萬……可有以荊襄黃氏為恥焉?」你老子都忍得,你他娘的熊孩子就忍不得?別人講一句就忍不了,怎么不想想自己之前做的破事呢?

劉琦聞言,不由得呆了半天,久久都說不出什么話來。

廳堂之外,越發的陰沉,旋即,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片片的雪花飄盪而下,義無反顧的撲向了充滿了污濁和血痕的大地,像是企圖遮掩一切,又像是要凈化這個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