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0章 陰影之中(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210 字 2020-06-02

袁紹給曹操留下了一個難題,而這個難題,曹操一時間還沒有決定要怎么做,或者說,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做……

曹操想了又想,依舊沒能下決心,只覺得心煩意亂,一口悶氣在胸中,不得舒展,便不由得站了起來,背著手,出了帳篷,不知不覺當中晃到了曹丕的帳篷之外。

「竟又是雞肋!」曹丕聲音從帳篷之中傳了出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曹操步伐一頓。

「公子啊……」似乎是曹丕的貼身侍從勸說道,「這還是主公之處省下來的呢……」

「什么?」曹丕有些不相信,「父親大人那邊也就只有這個?!這,這怎么可能?大勝之下,連只整雞都沒有么?」

「哈哈……」

曹操笑了起來,挑開帳篷的門簾走了進去,然後對著曹丕的侍從擺了擺手。曹丕侍從連忙將腰一彎,差點都貼到地面上,然後小碎步的退了出去。

「見過父親大人……」曹丕上前見禮。

「嗯。」曹操坐了下來,然後上下看了曹丕一會兒,才說道:「怎么了?嫌棄這雞湯不好么?」

曹丕連忙賠笑說道:「孩兒怎能嫌棄……只不過因為孩兒以為大勝之後,怎么也該有些……或者說牛羊肉吃……故而多少有些失落而已……」

曹操哈哈笑著,拍了拍桌案,緩聲說道:「牛羊么,自然也是有,不過在軍中,當以兵卒為重,你我這些許吃食啊,何時不能吃?又何必爭此一時?」

曹丕拱手說道:「唯,父親大人教訓得是,孩兒記下了……」

曹丕眼珠轉了轉,又上前端起了那一碗雞湯,奉到曹操面前,說道:「父親大人未食,孩兒怎敢先食,豈不與禮不合?還請父親大人先用此湯……」

「於禮不合?」曹操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將湯碗接了過來,端在手中,卻沒有馬上喝,又問道,「方才你說什么?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曹丕尷尬的說道:「孩子是胡說的,父親大人莫怪……」

「不,你說的不錯……」曹操低下頭喝了一口湯,然後便將湯碗遞還給曹丕,站起身說道,「嗯,我用過了,剩下的你用了吧……」

曹丕連忙雙手接過。

「記得,說是說得不錯……」曹操拍了拍曹丕的肩膀,「但是你不該說……」

曹丕手中的湯碗一抖,差一點撒落出來。

……這里是沒有湯喝的分割線……

「盡數坑了吧……」曹操向著曹洪沉聲說道。

「大兄!這……全部?」曹洪遲疑著,「這可是近四萬啊……這個……能不能……」

袁紹大軍遠征,除了正規兵卒之外,還有相當數量的輔兵和民夫。正規兵當中還有些帳篷住著,衛生條件雖然不怎么樣,但是比起民夫來又好上了許多。因此當瘟疫爆發的時候,民夫也沒有能夠幸免。

而轉運糧草,做著各種苦活累活的輔兵和民夫,幾乎占據了袁紹大軍的半數。勝利的時候這些人不過是分到一些殘羹冷炙,但是失敗的痛苦卻往往都是給的分量十足。

曹操一句話,定了近四萬人的生死。(本章說注)

「吾等勝之,亦不勝也……」曹操看著遠方,仰著頭,「兵卒勞頓,倉稟虧空,今年之內,已是無力再戰矣……」

和袁紹干上這么一場,曹操之前從袁術那邊的獲取的物資和錢財也基本上貼了一個精光,如果不是荀彧在後方拼命的籌集糧草等物資,恐怕早就……也不能說是早就,因為現在也已經是枯竭了,就連曹操吃個整雞都不成。

再加上關中還有一個驃騎……

如果說曹操不管不顧來個全家老小一波流,那么虛空的後方就隨時可能被斐潛一只騎兵直接突襲掏了要害,要知道別人可能是有想法但是沒有實力,而驃騎將軍斐潛則是有這個實力就看有沒有這個想法了,所以不管是從哪一個角度來說,曹操都沒有辦法繼續打下去。

因此,曹操當下,必須做一定的調整,讓兵卒緩口氣,再來進行下一步的戰略。

沒人要,送不出去,自己又養不起,這些袁軍留下來的大批輔兵和民夫,就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包袱。

若是平常,曹操定然欣然接納,然後將這些民夫發配進行屯田,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民夫當中有大量的瘟疫病人,而曹操又沒有辦法將發病的,感染的,潛伏的,健康的完全分離出來……

基層的小兵卒可能還沒有意識到瘟疫的可怕,但是曹操卻不能掉以輕心,畢竟若是讓瘟疫蔓延起來,摧毀整支的軍隊,恐怕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

「大兄……」曹洪沉默良久,才說道,「……不若……棄之……」

直接丟下不管,也是一種辦法。

曹操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若棄之,羸弱者,固死於此,亦有奔逃者,四散而開,若是蔓延至兗州鄉郡……」

因為一開始是袁紹占據了上風,所以這一場戰役都被壓到了曹操的地盤之上,雖然這樣也造成了袁紹補給的困難和曹操的最終勝利,但是現在的這個局面,同樣也就意味著巨大的風險。

現在還算是萬幸,瘟疫並沒有完全擴散開,但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管,那么這些人必然為了求生,就會四散奔逃,或許大多數人都逃回冀州,但是肯定還是有人會跑到臨近的兗州地方之中,到那個時候,瘟疫真的蔓延而開,再想要控制,也就來不及了。

放又放不得,留又留不得。

便只能就地坑殺。

「……」曹洪沉默良久,最後說道,「大兄,畢竟殺俘不祥啊……若是……恐為天下所不齒……」

「殺俘不祥……」曹操沉吟著,久久不說話。

所謂殺俘不祥,並非真的有什么「不祥」,就是兩個方面的事情,一是對手覺得壞了規矩,隨後也采用同樣慘烈的辦法來進行報復;第二個方面是讓敵方覺得投降也沒有任何的好處,一樣會被殺,於是干脆死戰到底,還能博取一個好名頭。

同時也要看到,在古代戰爭當中,很多時候依靠的是相互之間的人口基數比拼,還有一些少數精英階層作為領袖,然後進行交戰。在這個過程中,不管是坑殺了投降的將領,還是殺掉了大量敵方的人口,都會導致對方在一定時間內的虛弱,不能快速的重建軍隊,所以若是對方的軍事骨干還有大量人口被屠殺干凈,肯定是大傷元氣的,因此也很難說殺俘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就像是當年白起坑殺了趙兵,利弊也是兩分。一來刺激了趙國同仇敵愾之心,導致趙國徹底成為了一塊難啃的骨頭,另外一方面也使得趙國短時間失去了大量的青壯勞力,國力頓時下降了好幾個等級。

「不……」曹操搖了搖頭,最終說道,「此等非俘也……乃戰之不降也……」

曹洪愣了一下,旋即看著曹操說道:「莫非大兄之意是……」

「此地,並無民夫!」曹操沉聲說道,「王師伐逆,再三勸降,彼等拒之……故而破營之日,便是彼等亡期!此等偽降之輩,不殺留之何用?」

「屬下……」曹洪緩緩拱手答道,「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