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8章 誰立風中(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435 字 2020-06-02

下人哆嗦幾乎要成為一團,就連手中的水盆也潑灑了出來不少,顫顫巍巍的回答著:「小的,小的……小的是說拿,拿水……拿水來了……不,不知……」

「……」一群人面面相覷,風中凌亂。

「打攪貴人,罪該萬死!!」管事的見情況不妙,立刻出來圓場,「來人!拖下去!鞭三十!」然後趕忙轉過來陪著笑臉,「給貴人重新上酒菜,都算我的,算我的……」

……( ̄ー ̄*|||(-_-メ)……

立於風中的,不僅僅有凌亂的士族子弟,還有心有些亂,甚至有些慌的蔡琰。

「賢侄女啊……」倚老賣老的蔡谷坐在上首念叨著,「驃騎將軍這一次來,明面上是說來督考大比,實際上恐怕是……呵呵,大比之事雖說也是重要,但是難道令狐祭酒就做不得了?所以,這一次,賢侄女啊要多多費些心思……陳留蔡氏可否經久長盛,就指望賢侄女了啊……伯喈兄果然是遠見卓然啊……」

隨著斐潛的聲望和權勢的不斷增長,嚼舌根的也就自然閉上了嘴。就像是後世也有許多什么小三同盟會,小四轉正班等等的課程一樣,對於這種事情,當當事人的權柄達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往往都被認為是很正常的現象。

因為蔡琰在平陽,河東衛氏甚至連學宮都不敢讓人去,生怕因為什么事情引起誤會,或者引起什么聯想,禍事直接臨門。

「驃騎將軍……如今身重權貴,依舊如此重舊恩,念舊情,甚是難得,難得啊……」蔡谷感嘆著,甚至開始為未來規劃了起來,「……某已經去書陳留,讓族中遴選幾名聰敏之人來……將來多少也算是助力,不至於賢侄女孤身一人外無旁援……」蔡谷表示,自己不光只會花錢喝酒,也是會謀劃遠慮的,搖頭晃腦的頗有些得意。

「叔父……」蔡琰漲紅了臉,半天才說出一句,「琰兒……琰兒還需守冢……」正常來說,守孝是三年,但是因為漢代極度推崇孝道,所以守著父母的墳墓十年八年的也不算是少數。

再加上蔡邕原本可以說是士林表率,蔡琰也自然不可能像是民間普通百姓一樣,隨意一些,雖然說現在時間已經滿了三年,但是因為蔡琰守孝的行為一直被旁人所稱頌,甚至有人四處歌頌蔡琰如此純孝的行為,所以現在就顯得很尷尬。

所以蔡琰之前擔任學宮女博士的時候,一些聲音很快就消失了,除了蔡琰學識確實強悍之外,還有孝道的加持。畢竟若是換成了其余什么男子,以此來舉一個孝廉都夠了……

可是現在這名頭,反倒是成為了一種阻礙。

「啊?!」蔡谷也是愣了,半響之後咬牙切齒的說道,「孔仲尼!」

子女給父母守孝,這個事情,最早就是孔子提出來的。

最初的居喪是指從死亡到安葬的一段時間內,死者家人和親屬在飲食起居等方面表現出的不飲酒,不奏樂等等的行為,為了表達生者的哀痛之情而已,因人因時因地因民族而各異,並無統一的標准,但是孔子呢,對於這個習俗產生了特殊的興趣,並且將其引申發展為「禮」,甚至和宰予進行了一場辯論,並記載了下來。

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然而孔子這個想當然的制度,並不被很多人看好。起初秦始皇曾經以法令形式強行執行三年制度,但是很多人認為這個法律是秦始皇拍腦袋想的,並不符合百姓生活現實,表示是惡律,其「制不稱情」。

西漢初年,也承秦制,但是很快漢文帝在遺詔之中舊表示,「出臨三日,皆釋服」,表示意思一下就得了,一直到漢武帝時期,都基本上「以日易月」,變成了36天,可是到了哀帝的時候,又因為了更方便的削藩和控制宗室,特別表彰了一個為了太後喪守三年的宗室,封萬戶侯,頓時就哐當一下越發的不可收拾了起來。

到了光武時期,雖然光武一再強調,喪葬制度要向漢文帝學習,務必從簡,但是此時此刻守喪三年的習慣已經成為了上層士族圈子里面的隱性規矩,導致光武的詔令也成為了空文,甚至連光武的子孫也認可三年之期,若是有臣子沒有居喪三年,甚至還出言譏諷……

如此,三年之期最終便演化成為了「天下通喪」。對於沒有守孝的大加批判,對於守孝時間越長的便是越頌揚,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病態。

後世便因為儒家的強勢和對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領性文件的考量,導致三年制度不斷的被強化,甚至因此制定出一系列的律法來處罰不遵守的人……

但是很有意思的是,和孔子唱反調,被孔子指控為「不仁」的宰予,卻是排名在子貢之前,是「孔門十哲」之一,後來雖然由「十哲」發展成為「四配」、「十二哲」,宰予始終也是其中的一員。在歷代朝廷的祭祀孔子大典中,宰我也享受著配享的待遇,唐玄宗時,宰予被追封為「齊侯」,宋代追封為「臨淄公」,後改稱為「齊公」。

這就是標准制定者的好處,反正解釋權都在手里……

先不管宰予的問題,現在的擺在蔡谷面前的問題就是,這個子女需要為父母守孝的古制就成為了攔在自己,甚至是陳留蔡氏發家致富捷徑之上的該死的擋路石頭!

「三年已過……賢侄女大可不必將此放在心上……」蔡谷有些詞不達意的勸說道,「更何況若伯喈在世,也定然歡喜……」

不提及蔡邕還好,結果蔡谷一說,蔡琰又響起了父親來,不由得又有些悲傷了起來……

「這個……不是……唉……」蔡谷詞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讓侄女舍棄孝名?抑或是跟旁人說別再一天天說我侄女純孝了?這個什么孝不准備守了?

蔡谷已經渾然忘卻了之前剛到平陽之時的自己行為……

俗話說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蔡谷現在若是能見到孔仲尼當面,恐怕將其拖出去彈jj一百年的心思都有了!你個孔仲尼袒蛋蛋也就罷了,還要天下人藏jj!

「此事……」蔡谷咬著牙說道,「就包在叔父身上了!」這些時日在平陽吃肉喝酒逍遙自在,蔡谷感覺簡直就是人生巔峰一般,若是因為什么守孝的虛名,最終導致了驃騎將軍在這一段時間之內淡漠了,或者說什么移情別戀了,豈不是後半生就將跌入低谷,永無翻身之日?!

陳留蔡氏難道就眼巴巴的看著機會從手中溜走不成?

「事不宜遲!」蔡谷有些痛心疾首,為什么自己就沒有早些想到這個事情,難道是自己這一段時間光顧著喝酒了?不過這樣的結論是蔡谷怎么也不會承認的,因此便站起身,「叔父平日鑽研經文,竟沒有留心此事……侄女莫慌!叔父這就去辦!不用相送了!」

「這……」蔡琰頓時也不知道是贊同好,還是否決好,心亂如麻,稍微猶豫之間,便見蔡谷已經甩著袖子往外走了。

蔡琰愣愣的,眼神有些發散,然後臉頰也漸漸的發紅發燙起來,不由得趴低了,用手捂著了臉,將有些混亂不堪的思緒都埋在了袖子里面。

「賢侄女啊……這個……」蔡谷又晃悠了回來,嚇了蔡琰一跳,「這個……辦事也是要些開銷的……」剛才走的太急,蔡谷竟然忘了原本的目的。

一時間,蔡琰有些覺得全身無力,這個叔父,該不會越辦越糟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