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3章 經傳的分離(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216 字 2020-06-02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這是昨天夜間鄭玄的占卜結果。

是一個吉卦。

不過么,飛過去的才是龍,飛不過去的,便只能是一只蟲。

鄭玄雖然不一定見得認為自己是一條龍,但是怎么也是要飛一飛的,不願意就此當一只蟲,於是乎朗聲說道:「子曰,易之為書,傳自上古。昔日有伏羲八卦,初具規模,後有聖人,推演描畫。制卦既備,列爻亦明。因唐虞三代,各有演習,故有連山歸藏周易之分,然連山繁重,歸藏晦暗,未及周公之紹也。詳陳論議,博采遺言,撰為至教,是今傳之易也。」

「天道無常,人有其常。連山,以艮卦為始,如山之連綿,故名連山。歸藏,以坤為首卦,如厚德載物,故名歸藏。非義不同,乃用所異也。連山歸藏,述前人之口傳,會伏羲之本象,而以盡天道人道之無常有常也。」

「易之學,乃其用。文王之易,正尤是也。上依伏羲之本卦,下采連歸之變例。沿其舊制益其新規,而後周易以成大備。」

「周易既成大備,連歸自可不復用。吾故曰易之為周易,連歸雖成於歷代聖人,然非三易,乃其一也。雖非同作,意歸同途,易之三義,已備天地人三數,為用已足。雖有他變,終不出三者。如是,文王之易,足用之矣……」

鄭玄一番長篇大論下來,大多數在場的都是恍然,略有所得的樣子,當然,也有些人依舊一臉懵逼二臉茫然……

「鄭公所言極是!」

「正如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也,天道如此,豈可盡用之?」

「學易可明道也,聞鄭公之言,亦近於道也,六交之動,三極變幻,盡於易之道也,可謂天下卜者,易道之器也,器者,亦不可謂道之器也……」

「正是,正是……」

聽著周邊的眾人議論紛紛,龐統在下面端坐,倒是笑而不語。

講台之上的鄭玄看到了龐統的黑包子臉,忽然覺得似乎事情有些什么地方不妙了,但是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眼睛轉悠了兩下,正准備下台結束這一次的主講,卻聽到講壇一側的禮官咳嗽了一聲,帶著一些顫抖的聲調,高聲說道:「周易出,而絕連歸。今有十翼,可絕周易乎?周易與十翼,何為本真也?」

眾人就像是被許多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的一群鴨子一樣,頓時絕了聲響,齊齊轉頭看著禮官,又轉頭看著鄭玄。

「這個……既稱十翼,當為附翼,豈可絕周易乎?」鄭玄起身,看了龐統一眼,沉吟了片刻,最後略有些咬著牙說了一句,「周易為本,十翼為注……」然後就在弟子攙扶之下,匆匆下了講台。

龐統哈哈一笑,也起身離開。

留下的,是在大殿廣場周邊難矣抑制的爭論……

鄭玄並沒有走遠,當龐統准備坐上車的時候,鄭玄弟子郗慮從一旁轉了出來,拱手說道:「龐使君,可有暇否?鄭公相邀……」

龐統微微笑了笑,轉身和郗慮穿過了回廊,到了偏殿之中,見到了正在喝水休息的鄭玄,拱手見禮道:「見過鄭公……」

鄭玄嘆了口氣,放下了水碗,說道:「龐使君,今日如意否?」

龐統哈哈一笑,毫不客氣的說道:「先生可知,注《費易》,而廢施孟梁邱;注《古尚》,而廢歐陽大小夏侯;注《毛詩》,而廢齊魯韓……可謂大功,亦為大罪也!」

郗慮大怒,上前戟指,「汝竟狂言!吾師何罪之有?!」

倒是鄭玄愣了一下,然後皺眉制止了郗慮,指了指一旁的坐席說道:「龐使君,可詳言否?」

龐統坐了下來,面容也嚴肅了些,沉聲說道:「有穴人,居洞中,不見日月,不知風雨,舉火於洞穴之口,以拒凶獸……」

「呵……」鄭玄啞然失笑,又點頭道,「險忘了龐使君出師龐德公……」

世人將老子和庄子常常合並一起,稱之為老庄,因此道家黃老之學當中,自然也就是以這兩個人為主要精神來源,而庄子之學,又最喜歡用故事來講述道理,所以鄭玄一聽龐統開頭,便忍不住說了這么一句。

龐統不以為意,晃了晃腦袋繼續說道:「獸行於外,影於穴中,龐然碩大,穴人觀之,皆恐懼也。有其賢者,觀影許久,言外皆凶,不可出也,遂號余眾,壘石築牆,以為規矩,自封於中,眾皆拜服……百年後,有逆者,逾牆而出,戰戰兢兢,行於洞外,方知影獸,乃雞兔也,逐之犯羹,自覺鮮美,飽餐之余,折返於內,告知於眾……」

「然,穴中賢者之後,恐失其位,罰稱違逆,以石擊之,懸屍高牆之下,繼於石縫食苔苟活洞中……」龐統臉上漸漸沒有了笑容,只剩下了嚴肅,「鄭公以為,洞中賢者,築牆之舉,乃功乎?乃罪乎?」

鄭玄不能答,默然無言。

龐統說完了,也沒有等鄭玄答復的意思,點了點頭,拱手便告辭了。

就在龐統即將走出房門口的時候,鄭玄的聲音傳了過來,「且不知龐使君乃何也,眾乎,賢乎?」

龐統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說道:「某乃觀牆久矣,欲逾牆者也!」言畢,背手而去,心中暗爽,從驃騎將軍聽來的這個故事,果然很好用……

看著龐統離去,郗慮不由得有些不滿,說道:「壘石御凶獸,何過有之?洞外豈有雞兔而已,亦有獅虎也!」

鄭玄瞄了郗慮一眼,說道:「汝之獅虎,焉非旁人之雞兔?」

「這個……」郗慮愣了一下,也是無言以對。

鄭玄看著偏殿之外的那一片圍牆,露出了思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