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1章悔不當初,重在當用(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588 字 2021-02-17

『驃騎將軍……果真是……』司馬徽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難以揣測……』

司馬徽原本對於驃騎將軍斐潛也略有微詞,畢竟原本以為應該是自家的『諫議大夫』,結果落在了鄭玄手中,這讓幾乎跟鄭玄對抗了一輩子的司馬徽,多少有些不爽。

之前司馬徽也想到了進諫之事,但是覺得『諫議大夫』算是原本斐潛家中的長輩的職位,斐潛未必會願意拿出來,所以想來想去也就沒有提,結果反倒是讓鄭玄搶了一個先手……

這個,不是我先么?

按照道理來說,水鏡先生司馬徽應該是世外高人的風范,不在乎這些俗世職位,但是實際上么,就像是那些每天美美的女神男神一樣,真就可以不吃飯不放屁不上廁所不拉屎了?

司馬氏出身儒學世家,但是河內司馬氏的地位一直都不是很高,一直到了晉代也才算是巔峰,而在這之前,最高的職位也不過是漢初,還是項羽所封的『殷王』而已。

而且這個『殷王』,司馬家也就僅僅當了一年多……

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最高的職位是京兆尹。再往上追溯,司馬家當中也大多是太守而已,然後出過一個征西將軍,還是自殺了的……

所謂司馬家的家名,在這年月之中,確實是還排不上號。

因此,司馬氏當中,才有了水鏡先生司馬徽,任達放誕,或聚朋高論,或嘯歌撫琴,裝足了名士派頭,甚至於拒絕征召,擺出了一副隱士派頭。歷史上等到了曹操徹底掌握了北方,一路打到了荊州之後,司馬徽才算是『勉勉強強』的從了曹操。

當然,這一切說是應和時代潮流也好,說是盡力想在亂世存活也成,反正到了曹操治下之後,司馬家也才慢慢的擠進世家圈子里去,成為了河北冀州世家的代表……

司馬徽對著司馬孚說道:『歷朝歷代,便是從來都是上行而下效。清談之風,盛於世間,蓋因上所好此也。如今執政之人乃是驃騎,最為重事功,忌清談,無能且無功者,不能於關中立足。故欲興司馬之家,必從時流,若時流誇誕,彼亦放縱,若時流嚴謹,彼乃任事……』

說白了,就是跟著驃騎將軍斐潛的腳步走唄。

司馬徽一直以來,算是成也清談,敗也清談,靠著清談起家成名的,現在要丟下這個名頭,一個是多年習慣了,一時之間即便是明白了,也不容易放下來,第二個原因是司馬徽覺得自己畢竟年齡大了,也要多給一些晚輩機會,結果……

司馬孚皺著眉頭,對於司馬徽所說的,多少有些不能理解。『叔父之意,如今時流,便為嚴謹了?』

司馬徽哈哈笑笑,點了點頭,『可曾明曉驃騎啜香之論?』

『金銀貸借?』司馬孚說道,『不外乎錢財輪轉,債務消弭爾……』

『錯了。』司馬徽搖頭。

司馬孚不能理解,『敢問錯在何處?』

司馬徽笑道:『驃騎之論,重在「用」也!』

『用?』司馬孚重復道。

『正是……』司馬徽望著遠方的天空,說道,『此便是驃騎之所別於他人也……』

歷史上的五胡亂華,可以歸結於司馬家的這些無能後人,但是也可以說是整體士族的風氣導致,也就是從漢末這些高層那邊出來的清談之風的演變。

漢代初期,也就是西漢,最開始還是很講究實用的。但是從東漢中後期開始,清議就成為鑒定一個人物好壞的標准了,到了當下,士大夫階層曾利用清議這種形式來褒貶人物、左右輿論、抨擊時政,與宦官等爭奪權柄,但是兩次的『黨錮之禍』,導致許多人遭到了沉重的打擊,甚至家族破滅。

而曹氏和司馬氏的騷操作,使得曹氏和司馬氏上台之後,都有些得位不正的嫌疑,故而不管是曹氏還是司馬氏,都用高壓來控制這些清議,手段也是很殘酷,便逐漸打折了漢儒的脊梁骨,但凡是有些能力的,有威脅的都被殺了,剩下的便是不敢再妄議朝政的,只能或是裝瘋,任誕放縱,或是裝傻,荒誕不羈。

同時,九品中正制淪落為壟斷的工具,越是沽名釣譽的便越是得到高位。這些沽名釣譽之輩得以陸續邁入中樞,掌控朝局,上行下效,朝野間的風氣自然日益變得浮誇、荒誕、虛偽、矯飾,即便是司馬氏後人有心挽回,也是難以翻天。

而現在再看驃騎將軍斐潛,一開始從北地走出,直到當下,很多事情都體現出一個『學以致用』的原則,不管是布衣庶族,還是豪門高第,只要是願意走『實用』路線的,斐潛基本都會重用,相反,若是以清談為主的,反倒是沒有得到多少的高位……

比如司馬徽自己。

同時,因為並涼之地的,山西這些原本被排擠在外的二流家族,相比較山東士族起來,對於清談高論的陋習,雖說多少是有一些,但是沾染不算是太深,也更容易接受斐潛的這一套模式,加上如今天下紛亂,就轉求事功,並且由關中開始向外輻射,帶起更多的『實用』之風。

『明日汝便去驃騎將軍府,做一書佐罷……』司馬徽看著司馬孚說道,『某原以為以某名望,可稍助力於汝,如今看來,反倒是耽誤……』

『書佐?』司馬孚不由得撇撇嘴,多少有些覺得這個職務小了些。

書佐,就是主辦文書往來的佐吏。又稱為門下書佐,職位么,在『掾』、『史』之下,甚至一般的諸曹,手下也有書佐,同時因為這個職位是由各長官自行辟除,所以簡單來說就是猿猴當中的臨時工,說品級沒品級,說職務沒職務,啥都不是。

『愚鈍!』司馬徽如何看不出司馬孚的心思,頓時臉一沉,沉聲說道,『驃騎門下書佐,便是與旁處不同!日常之中,便可參軍事,若是機緣得匯,展露胸懷,便可擔大任!汝不曾見諸葛孔明乎?』

原先眾人對於諸葛亮還沒有多少的印象,結果諸葛亮前幾日的一番表演,展示出了牙尖爪利的風貌,小身段翻跟頭,風騷亮相,而且還沒有臉先著地,自然一下子就抖摟起來,現在變成了主官荊州流民的臨時事務官,雖然說這個職位一看就知道是臨時不入流的加官,但是誰都知道,只要諸葛亮不犯什么大錯,很顯然就已經是一腳踩進了管理圈子內,指日高升了……

相比較而言,司馬孚雖然說有水鏡先生司馬徽撐著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贊許美言,卻沒有什么機會站上舞台,不得不說是有得必有失……

所以這一次,司馬徽就覺得不能就這樣等下去,而且也很明顯,在驃騎將軍這里裝世外高人的做派,很有可能就真的成為『世外高人』了!

再說了,在驃騎面前說『真香』的,也不僅僅只有司馬徽一個人,不是還有鄭玄那個老不死么……

『休得拖延!』司馬徽盯著司馬孚,強調道,『明日就去!亦需謹言慎行,休壞了司馬家風!』

『唯……』司馬孚見司馬徽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自然也只能是點頭應下。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庄園之外有些紛亂,聲浪嘈雜。

司馬徽皺了皺眉,看了一下一旁服侍的心腹隨從。其心腹會意,連忙出去查看了片刻,便是又急急奔回來,有些氣喘的說道:『啟稟家主,呼,外頭是辛氏之女,欲獻於驃騎也……』

『啊?辛氏之女?』司馬徽愣了一下。

水鏡先生所居住的這一片區域么,原本沒有什么人的,也沒有開發什么耕田,後來司馬徽見這里風光不錯,便找斐潛申報,然後規劃建了個庄子,而後來那些來的比較晚的一些人,便也陸續圍繞著這一片的山頭,大大小小的建了一些房屋庄園,甚至開始開墾荒田。在這些人其中,自然也有辛氏。

『辛氏是要獻什么?』司馬孚追問道。

『據說是甜粱……』

『便是辛氏庄園左近,山頭上新種之物?』司馬孚又問道。

『呃……』心腹仆從卡殼了,這個他哪里知道。

『下去罷……』司馬徽吩咐道,然後沉默了片刻,忽然嘆息一聲,說道,『看看,連辛氏都跑到前頭去了……若是汝再挑三揀四,恐怕是……今日就算了,也不必湊這個熱鬧,明日汝再去看看,這個「甜粱」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