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9章可以休矣(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667 字 2021-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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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般的小年輕,在斐潛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之後,自然就是五體投地,佩服的不能自己,但是在場的兩個都是老狐狸,先不說是不是身經百戰級別的,但是至少是在清論場上長期戰斗的,抗擊打的和抗誘惑的能力十分的強,即便是心中已經多少有些認同了,可依舊是有三分的疑惑。

直覺告訴他們,斐潛此舉么,呃,斐潛的舉動么,向來都不是那么的簡單。

司馬徽還好一些,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並不打算出言反對,顯然是不想要成為質疑的主力軍,畢竟是他侄子提出來的理論,自家這個叔父縱然心中有些問題,也不會上場去扯其後腿。

然而鄭玄么,他和司馬徽的立場不一樣。

『世間雜論,或有不妥……』鄭玄還是想要努力一把,『然五經緯,論語讖當不再此列。便如言仲尼設教講學,垂法後世,雖無爵祿,然功於後世,亦錯之乎?亦有伏羲六佐,黃帝七輔,皆為善也,豈可一概而論之?』

鄭玄原本來找斐潛,並不是純粹的因為五德學說的理論,也不是要跟斐潛鬧別扭,都這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有什么好別扭的,更不用說鄭玄早些年的時候也沒少經歷過那些所謂的學術問題了。

因此可以說,鄭玄前來,主要是為了自己的學術上的傳承問題。

作為當下大漢幾乎第一的經書集大成者,鄭玄自然也是看過,甚至學習過不少的經文,其中涉及讖緯的數量肯定不少。

畢竟劉秀是依靠著讖緯五德起家,縱然劉秀自己也知道這玩意不好,但是已經成為了事實,因此即便是劉秀後期再怎樣的補救,依舊是出現了不少的問題,一直影響到了現在。

鄭玄為什么出名?

是因為鄭玄注解了大量的經書。

因為上古的語言和文字,和大漢當下有很大的差別,因此沒有一個比較統一且合理的解釋,就會讓許多讀書人雲里霧里不明所以,因此鄭玄在匯集了大量的經書文集之後,進行了對於經書的注解,使得很多人可以比較容易的去理解經書上的內容,這才是鄭玄被許多人尊敬且推崇的原因。

而在這個注解的過程中,鄭玄難免的會引用一些關於『五德』,或是『讖緯』的句子或是內容,而現在若是被斐潛和司馬懿否認了五德的合理性,那么鄭玄之前那些注解的內容同樣也就等同於被否認了。

於是乎在斐潛一番慷慨激昂之後,司馬徽基本上不怎么反對了,但是鄭玄依舊是死撐著。因為這個變動,對於幾乎將一輩子的時間都花在了經文方面上的鄭玄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鄭玄即便是心中認同,他也沒有時間去修改之前的東西了……

論語幾乎是所有讀書人都繞不過去的重頭戲,因此對於論語的解釋和注釋也是最多,在其中偏向於讖緯的自然是《五經緯》和《論語讖》。

『更何況如今皆習經說,一時而廢之,恐天下之亂也。』鄭玄說道,『雖說有五德於其中,然亦有古史、天文、樂律、農醫等事,尤其易數之重,所用之廣,絕非五德是也,若是一味叱責,以為謬論,恐百害而一利是也,還望主公三思!』

『嗯……某倒是忘了,鄭公也是精通易經……』斐潛拱了拱手說道,『那么鄭公為何取費而舍施、孟、梁邱?』

鄭玄微微一愣,然後說道:『費易之學,長卦筮,亡章句,徒以《彖》《象》,又得質朴,故取之也……』

斐潛點了點頭,『故今之五德,讖緯,可有「質朴」二字?』

『這個……』鄭玄叭咂了一下嘴,『故需以正應之,除其繁雜是也!驃騎之前所舉甚好,求真求正,去蕪求精,然則此時之舉,難免過之……』

『鄭公此言差亦!』斐潛斬釘截鐵的說道,『也罷,某絕之讖緯,乃為一事……』

鄭玄和司馬徽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道:『敢問何事?』

『易與數,需分之!』斐潛沉聲說道。

『易、數?』

『需分之?』

斐潛點了點頭,『此事關系甚大,恐他人無可為之!唯有二位,可挑此重任……』

『主公稍等,稍等……』鄭玄伸手表示自己還沒有答應什么了,怎么就重任壓上了肩頭,『此事老夫不得其解,還望主公指教……不通數,何明易?此二者又如何可分?』

司馬徽也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易有陰陽,故知有無,五行而分,故明十百,八卦得算,方有數衍,易為理,數為用,豈可分之?』

從周朝到春秋戰國,然後再到了漢代,基本上來說,數學這個東西么,兩極分化得非常嚴重。高大上的陽春白雪,然後實踐性的下里巴人。

基本上來書士族子弟若是專研數學,都是這方面的強人,而一般人大概就是只會用,而像是九章算術什么的,便是這些研究高大上的家伙為了告訴一般的鄉巴佬要怎么用……

至於原理什么的,這些人不屑於解釋。

就像是勾股定理,西周之初就有提及,那么證明在西周之前就已經有人去研究並且有了一定的成果了,但是具體論證的過程和定理卻沒有記載……

好吧,勾股太粗淺了,那么『幻方』呢?

華夏最早記載幻方法的是春秋時代的《論語》和《書經》,而在國外,幻方的出現要到公元2世紀……

還有負數,盈不足術,楊輝三角……

好歹像是那個誰誰誰,在旁邊注明一下說這個定理很簡單,就不特別論證了也好啊!

華夏的數學,是支零破碎的,根本不像是文學這樣,有一條清晰的脈絡可以追尋,就更是談不上什么系統化和理論化了。

而數學是科學的基礎,是基礎當中的最下面的,最大的那一塊石頭。

斐潛緩緩的說道,『當年某居於雒陽之時,先師蔡中郎於府中,便是考究某一題城方幾何……』

『某雖得劉師傳以天文歷法之學,奈何……』斐潛搖了搖頭說道,『一來智愚鈍,二來行慵懶,故僅知其皮毛,不得其精要,每思之,常惶恐,汗流浹背,失師之厚望是也……』

斐潛仰頭,四十五度望天,露出了一些緬懷之色,然後微微嘆了一口氣。

鄭玄和司馬徽也是默然。

鄭玄司馬徽二人自然不清楚數學對於華夏未來有什么重要性,但是斐潛搬出了其師傅為名,理由似乎也很充分,畢竟對於斐潛來說,完成師傅的托付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旁人沒什么好指責的。

將數學,也就是算經獨立出來,使得其與經文可以同台而立,這是斐潛解除五德與皇權的捆綁之後的目標,是為了使得在讖緯被廢棄的時候,能夠拉華夏的數學一把,趁著華夏數學還是幼小蘿莉的時候,可以抱抱親親舉高高……

在當下大漢的知識體系中,古代的科學技術如天文歷法、算學、地學和物候學、農學等等都被歸入算科的名下,然後同時還有類似於易經,河洛,讖緯,煉丹等等的混雜。可以說數學在當下基本上是科學技術、神學迷信、宗教於一體,故《史記》既有《天官書》、《歷書》,也有《龜策列傳》、《日者列傳》。

但是好景不長。

因為對於讖緯的這些東西,皇權總歸是覺得不安,然後在一代又一代的皇帝授意的知識分子打壓之下,『五德』相對來說還好一些,而類似於反叛革命搞事情的『讖緯』就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鞭笞。

當然,因為『讖緯』本身也不靠譜就是了,朝三暮四翻來覆去,還表示什么孩子都真么大了,還計較誰的種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