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9章肉食和素食,勞力和勞心(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554 字 2021-11-06

禰衡也是如此。實際上他以為自己是置身事外的,但是實際上他根本無法脫離旋渦。

『禰正平何在?』

一名年輕的官吏,站在驛館門前問道。

驛館的管事連忙將其指引到了禰衡面前。

『禰正平?』官吏看了禰衡一眼,確認了一下身份,也沒有多和禰衡客氣什么,便是往後招了招手,讓侍從捧上了一個漆盤,『驃騎有令,擢禰衡禰正平為關中觀風使,此令!』

侍從將漆盤放在了禰衡身邊。

禰衡冷冷的看了一眼漆盤,『恕難從命!』

『若不欲從命,請自行至官廨推卸之!在下不過是傳令之人,不主此事。告辭!』說完,年輕的官吏便是轉身就走。

禰衡稍微怔了一下,便是追之不及,看著地上擺放著官袍和印綬,神情變化,不知道想著一些什么。

官吏很快的回到了驃騎府衙之中,向斐潛復命。

斐潛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主公,』龐統在一旁笑了笑,『這禰正平,多半依舊不知好歹……』

斐潛哈哈笑了笑,擺擺手說道:『無妨,且由他就是。』

斐潛只是釋放一個信號而已,真不太在乎禰衡想一些什么,亦或是沒有想什么。

對於禰衡這個人,斐潛感覺有些像是憤怒的斗士,亦或是有些像嬉皮士?

以一種特立獨行的狀態,以憤怒的口吻批判整個的世界,唯獨不批判自己。

斐潛對於嬉皮士的概念並沒有什么深刻的理解,但是並不妨礙他對於禰衡這種人的心態的理解和把握。

對於大多數的士族子弟來說,東漢紛紛擾擾,皇帝更替,其實這些士族子弟並沒有收到多么大的影響。尤其是在大漢中原區域的士族子弟來說,即便是聽說一些邊境的困擾,也是暫時的感慨而已,這些士族子弟依舊還是有的吃,有的喝,甚至還因為戰爭可以發戰爭財,再加上對於土地的大規模集中,這些士族子弟的生活無疑是富足的,不愁吃穿用度的。

出行有車馬,餐飯有魚肉。在物質條件豐厚的家庭當中誕生的士族子弟,不知道飢餓是設么,也不知道漢家先輩究竟多么艱苦,不知道戰爭的殘酷,至少在禰衡出生之後的少年時期,禰衡是無憂無慮的,很少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苦難,所以禰衡為代表的的這一些人,便是高呼著口號……

『不要眼前的苟且,要詩與遠方!』

『休要讓阿堵物污了眼!』

諸如此類,對於當時東漢朝堂之上的一些權錢交易表示著深惡痛絕,一方面享受著士族子弟帶來的各種分紅和利益,一方面又彰顯自己清高,純潔,與眾不同。

隨後在黃巾之亂所帶來的的血淋淋的傷亡,各地郡縣的士族子弟被暴動的民眾攻陷了庄園,塢堡,當士族子弟意識到他們維持了幾十年上百年的階級尊嚴,被一群泥腿子拿著糞叉扒拉在地上,當士族子弟的倉庫被砸開,男性被殺戮,女性被奸淫的時候,這才讓這些原本養尊處優的士族子弟真正意識到了現實的殘酷。

朝堂上的大佬借著社會的動盪瘋狂洗牌,利益和權柄在光與暗之中不斷的變換和交易,而像是禰衡這樣的人不懂得政治,殘酷的現實狠狠地抽了他們的嘴巴子,改變不了現狀就玩自己,大搞什么批判主義,行為藝術。

禰衡還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到了東晉之後士族子弟則是更加的明顯,嗑葯、裸體、頹廢、沉浸在無窮無盡的快感和虛幻當中,失去了所有的追求……

這種垮塌是在精神上的,所以當後世一群毛頭小子追求什么西方的嬉皮文化的時候,老實說嬉皮這玩意不用看西方,我們古人幾千年前就玩過了,而且還是他們玩剩下的。

後世一些所謂的嬉皮活動,行為藝術,比如什么趴在地上傾聽泥土植物的聲音,感受它們的氣息啦,什么裸體植物節,不是植物裸體,而是動物裸體,光著身子澆花,園藝,上街裸奔啦,呼喚人類放下束縛回歸自然擁抱自我等等……

而這種事,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就干過了。友人來拜訪劉伶,看到裸體的劉伶時,劉伶振振有詞,『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褌衣,諸君何為入我褌中?』

因此禰衡的所謂脫衣錘鼓罵曹操,對於當下的人來說可能是個新鮮事,但是對於斐潛來說么,就根本不算是什么了。

斐潛之所以還給禰衡一個觀風使的職位,就是讓禰衡自己去看看實際的一些事情,不要沉浸在自我的幻想當中,畢竟像是禰衡這樣的人,其實在士族子弟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也具備一定的代表性。

因此不管禰衡究竟是怎么想的,斐潛當下都不會直接去和禰衡對線,畢竟只要稍微有一些和後世鍵盤俠或是杠精爭論的經驗的都知道,想要和鍵盤俠或是杠精只是依靠言語來講清楚一個道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比單人登月都難。

所以斐潛當下就先借著『肉食者鄙』的題目,將所有的官吏從禰衡身邊拉扯開來,一方面是讓禰衡真正能夠看清楚周邊,而不是只看到了包圍著他的人,另外一方面則是斐潛也需要當下的這些關中官吏將注意力集中在收獲和存儲糧食上面去。

農耕民族,糧食的收獲和存儲無疑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即便是存儲得再好的糧食,也容易發霉變質,三年陳就已經是不怎么能入口了,五年陳基本上就只能養牲畜了,所以如何存儲更多的糧食以及如何轉化一些陳糧,就成為了斐潛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糧食的倉儲么,在工藝方面基本上比較難以改進了……

在當下的材料學科沒有重大突破之前,架空式的倉庫和窖坑式的存儲,其實在保質時間上差別並不是很大,甚至斐潛發現在長安三輔這一帶黃土區域,窯洞和窖坑的存儲模式,比單獨建設架空的倉庫似乎更好一些。

而且窯洞和窖坑的倉儲,建築成本還更低廉。

只需要選擇好了地方,然後挖好窖坑,先用火燒,使其土壁完全烘干,然後再把草木灰鋪譚於窖中,再鋪上木板,木板之上鋪席子,席上墊谷糠後再鋪一層席子。窖壁窖底都是照此辦理,這種『席子夾糠』的辦法,可以使糧窖隔濕保溫,猶如一個巨大的保溫瓶,隔絕潮濕和蟲豸。

而且,封存糧食基本上都是在冬季進行,這樣就可以達到低溫儲糧的效果。這樣的糧窖當中的糧食不易發熱、發芽,也不易腐爛,可以有效的延長『保質期』,將一般的糧食延長到五年,而一些比較干燥的糧食,比如谷子的存儲時間甚至可以更長。

只不過即便是保質期的時間再延長,也是需要及時的更換的,將新糧存進去,然後將陳糧置換出來,而在這個置換的過程當中,就有許多的貓膩產生了……

斐潛之前不是反腐殺了好些么,所以今年在秋獲置換糧草的時候,就沒有多少人敢頂風作案,或者說剛換上的這一批人還不怎么熟悉流程……

因此一時之間,長安三輔的陳糧就多了起來。

陳糧這個東西么,都知道這玩意賣不出什么價錢來,尤其是有新糧上市的時候。

之前的問題還不是很大,畢竟斐潛在前幾年還是糧草比較緊張的,甚至因為糧草的限制都不敢大規模的擴充兵員,但是隨著大量流民的安定,各地屯田工作的開展,以及新農具的運用和堆肥技術的進一步推廣,糧食產量得到了提升,這存儲的糧草量上去了,置換出來的陳糧數量當然也就增多了。

所以么,禰衡的問題在他個人眼中看起來似乎很重要,但是實際上對於斐潛來說,顯然是如何增加這些陳糧的價值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