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0章人非木石(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693 字 2022-07-17

百般無奈之下,也使得一些豫州的士族子弟出現了一種病態的逃避思維,反正將來的事情想了也解決不了,那就干脆一味地吃喝玩樂,爽就完事了,也使得豫州許縣一帶出現了同樣病態的繁榮。

在許縣西街,新掛了一個牌子。

御史台。

舊上任,新官廨的御使大夫郗慮多少有些郁悶。

這御史台雖然是掛牌開張了,可是並沒有什么事情。他雖然是御史大夫,可依舊沒有什么可以噴的對象。畢竟此時的御史和大漢早年的御史已經相差的太多了。

大漢開國之時的御史台,那可是權柄滔天!

西漢之時,丞相、御史大夫可是平起平坐,甚至御史大夫還高丞相一頭!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合稱二府。凡軍國大計,皇帝常和丞相、御史大夫共同議決。丞相位缺,一般都是由御史大夫直接升任。御史大夫也和皇帝更為親近,所以群臣奏事,多由御史大夫向皇帝轉達,而皇帝下詔書,也多是先下御史,再達丞相、諸侯王或守、相。

可是現在呢?

雖然說掛出了一個牌子,可是政務一點都沒有,再加上快要趕上新年,大小官吏都封印待年後再行辦公了,更是讓郗慮感覺自己閑暇得都會長毛出來……

可又有什么辦法?

難不成真的就按照天子的想法,去和曹操曹丞相去打擂台?

他是來撈官做的,來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可不是為了真正豁出命去,濺得一身血的。

就算是真濺血,也未必能濺到曹丞相身上,所以啊,何必呢?

而且許多小官吏都清楚,之前郗慮也算是栽了一個大跟頭。

雖說沒有直接關聯到了孔謙之事,但也被查出說是青州兵事件是郗慮塞給孔謙的。郗慮當時在許縣之外逃過了一劫,可問題是這事情將來會不會再被搬出來曬一曬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此刻,在御史台衙署後院的一處小亭之處。郗慮置辦了一個小酒會,和幾個自家的心腹幕僚淺飲閑談。小亭之處張起了布幕,設了炭盆,倒也不會顯得多冷。

就是心頭發涼而已。

雪後景象,雖然是別有一番景致,可是想起自己前程,或是錢程,在座幾人都有躊躇和迷茫,自然也是沒有什么心思去欣賞雪景了。

飲了一杯酒,郗慮微微撩開一些幕布,向外而望。

寒風嗖的一下就竄了進來,撲到了郗慮的臉上,讓他不由得一哆嗦,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可惜如今風光,不復當年啊~!』

在天子劉協面前,郗慮當然是拍胸脯表態度,可是退下了大殿,真遇到了一些麻煩的地方,郗慮便是也免不了拍大腿和拍屁股。

說漂亮話不難。

難在將事情也做的漂亮。

他可是御史大夫啊……

可是現在莫說是他,就連整個的御史台,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又能有多少的權柄?

曹操大權獨攬,民生政事都是一把抓,甚至荀或也在曹操收拾豫州潁川的時候,不得不離開了許縣避嫌。

連荀或都做小了,莫不成郗慮還跳出來?

當然,天子劉協希望郗慮能跳出來,所以才在朝會上提出要重建御史台。只不過光這個御史台這個牌子,都是被一拖再拖,拖到當下才勉強掛起來,使得大家都沒了心氣了。

人在此間,真是意氣消沉。

聽到郗慮嘆息一聲,語調當中大有頹廢之意,一名心腹不由得寬慰郗慮道:『台尊,御史台畢竟初復……雖說氣象略有偏差……但上有天子注重,下有吾等鼎力,稍延時日,定然可使御史台風光再現!』

『是啊,台尊大可寬心……』

『新年定然有新氣象!』

幾名心腹,基本上都是和郗慮一樣,出身較低。好不容易有見到一些出頭的光亮,便是死死扒著,絕不松手。

這幾個心腹難道不知道御史台當下的窘迫么?知道,可是他們不僅是要裝不知道,還要反過來寬慰郗慮,不僅僅是和郗慮已經形成了上下主仆的關系,更重要的是他們離開了郗慮,出了御史台,便是無處可去。

其實嚴格說起來,包括郗慮在內的這幾個人,都不能說是絕對化的『無處可去』,而是相對於他們心中的理想的『無處可去』,一旦離開了當下的職位,以他們的能力也好,聲望也罷,亦或是其他什么指標,都沒有辦法支撐他們獲得相當的職位和收入。

所以,郗慮只能是繼續抱天子劉協的大腿,而郗慮手下的這幾個心腹,也同樣的只能是跟著郗慮一起浪。

只不過當下御史台初復,位置很多,所以這幾個心腹也都盯上了一些坑位,能蹲一會兒算一會兒,即便是將來有可能被拿掉,也算是蹲過那個坑的人。故而這幾個人見郗慮露出了一些頹廢的樣子,便都想架著郗慮振作起來,好歹做出點事業,為將來打算。

郗慮勉強一笑,『某聽到些風聲……曹丞相,年後還要繼續整頓吏治……這把火,還不真知道什么時候才停下來……』

這話說得悲涼,也的確是郗慮心中當下憂慮之事。

郗慮知曉自家有幾分的重量。

之前在長安三輔之時,郗慮就明白自己的才能和一些家伙是有一定的差距,想要站住場面搶到坑位不是容易之事,所以才趁機轉頭到了山東這里,原以為可以開辟新天地,卻沒想到跳了槽一樣還是要面對相似的問題。

不僅是郗慮他自己站不穩,就連天子……

這一次,孔謙等人跌得鼻青臉腫,暗然失身……咳咳,失權,也讓郗慮不由得心中發毛,開始懷疑自己在牆頭中間的騎牆行為,最後會不會磨到蛋?

或許,自請到某個郡縣,當個太守?

按照大漢慣例,這三公九卿,都是至少要有些地方太守的資歷之後,再登上三槐之堂,才算是正兒八經的有些分量的『重臣』,可以有一大幫子的門生故吏,可以在局勢不穩的時候站出來說話的……

像是郗慮這樣的,雖然說當下當了御史大夫,可是跟在身邊的,也就是這幾個大貓小貓,再怎么叫喚都沒人聽。

居於外,郗慮多少還能表面上維持著一些寵辱不驚的氣度,可是當下位於御史台後院,自己人圍坐之中,再加上一些愁酒下肚,也就難免流露出真實心態了。

幾名心腹幕僚看著郗慮這個作態,相互私下對看,都不免心中感嘆。不過他們都是郗慮提拔起來的人,算是郗慮的門生,而官場之中講究的就是站隊,他們已經打上了和郗慮關聯的烙印,和郗慮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故而為自家前途計,也得讓郗慮振作起來。

幾名幕僚相互看著,過了片刻,便有一名年長者沉吟了一下,笑著說道:『台尊,某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罷。』郗慮緩緩的說道。

年長的幕僚咳嗽了一聲,『既然如今北風漫卷……那么何必逆風而行?不如順勢……』

年長幕僚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露出了一些笑容,『彈劾……孔氏……』

『孔氏?!』郗慮頓時將酒杯一頓。

年長的幕僚嚇了一跳,臉色有些發白。『台尊,這個,在下……咳咳,嗯,在下之意……』

『好主意!』郗慮忽然一拍巴掌,『好主意!就這么辦!』

郗慮答應得如此爽快,反倒是讓周邊的幕僚有些不敢置信。

因為即便是不提之前郗慮和孔謙怎樣稱兄道弟,也還有孔子傳人的名頭在……

郗慮左右看了看,心中暗罵一聲飲酒誤事,然後咳嗽了一聲,補充說道:『此乃天子之意!貪官蠹吏乃大漢之害也!吾等替天子分憂,自是當然!不可因小失大,因私費公……』

眾幕僚聽著,然後左右相視,最後異口同聲,『台尊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