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9章可以詩賦者(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845 字 10个月前

張村微微舔著嘴chún,兩眼放光。

來人手拿到一半,忽然轉頭朝向房門之處,低聲喝道,『誰?!』

張村旋即也跟著往房門之處望去,卻見到房門之處靜悄悄,什么動靜都沒有,不由得一愣,然後就覺得xiōng腹一涼!

『你……』

一陣劇烈的疼痛翻涌而出,張村剛想要喊,就被來人一把捂住了嘴,連帶著整個人都被按倒在地,頓時支支吾吾喊不出來,腿腳在地板上踢蹬了幾下,發出冬冬悶響。

鮮血涌出,張村死死瞪著來人,然後掙扎的氣力漸漸衰減,最後一動不動了。

來人將張村的屍首放下,然後側耳聽了聽周邊的動靜,然後又抓起張村的手,蘸了蘸他自己的鮮血,在地板上寫了幾個字,便起身收拾了一下,左右再看了看,開了一條門縫窺視,見外面無人,就閃身出去……

……(#¬。¬)……

斐潛自家的驃騎大將軍府,有一點好處,就是通勤時間短。

上班就是往前走一走,下班就是往後走一走,前後也不過是一二里地。

下班後的斐潛,順著回廊往後走,不多時就可以回到家中,進了將軍府的後堂。

仆從婢女給斐潛端來洗臉水,伺候斐潛洗漱。

斐蓁得到了斐潛回來的消息,便是一熘煙從後院出來,到了斐潛面前問安。

『吃過飯了?』斐潛問道。

斐蓁回答道,『見父親大人未回,母親大人便是先叫孩兒一起用餐了。』

『嗯。』斐潛點了點頭。因為事務眾多,所以斐潛召集人員議事的時候,往往也不能確定需要多少時間,於是斐潛也交待黃月英等人在後院不用特意等著斐潛回來才開飯。

『近日功課如何?』斐潛一邊用熱巾擦了擦臉,一邊問斐蓁道。

斐蓁倒也是不慌不忙,站在一旁,還替斐潛接過了熱巾,遞還給了侍從之後才說道:『這幾天還是在看春秋。』

『看到哪一年了?』斐潛示意斐蓁坐下,問道。

斐蓁說道:『定公四年。』

斐潛仰頭回憶了一下,『哦,你覺得此年之中,那個事情是讓你印象最為深刻?』

『定然是二胥!』斐蓁顯然有些准備,於是帶著一些很有把握的神情的說道,『一言而亡國,一言而興國,二胥當如是!哭秦庭,歌無衣!何等之誠,信,義,勇!皆可見之!』

斐潛摸了摸胡須,笑了笑,『你真這么認為?』

斐蓁一愣,神情略變,『父親大人之意是……』

斐潛搖頭說道:『若是你僅僅只是看到熱鬧,那還不如出門左轉去找些醉仙樓話本來看……』

斐蓁的臉頓時有些垮塌,『父親大人……這個,還請父親大人指點……』

斐潛慢悠悠的說道:『伍子胥滅楚,申包胥哭秦……看起來挺熱鬧是吧?』

斐蓁點了點頭。

斐潛笑了兩聲,『但是你被騙了……』

『啊?』斐蓁瞪圓了眼,『莫非……父親大人之意是說春秋這……有假?』

斐潛笑道,『非也……春秋筆法寫春秋……懂了么?』

『呃……』斐蓁似懂非懂。

『好吧,搬救兵也算是申包胥的本事,但是他對秦王怎么說的?』斐潛一邊仰頭看著天空,一邊緩緩的問道。

『吳為封豕、長蛇?若是不除,秦便難安。』斐蓁問道。

斐潛點了點頭,『繼續。』

『吳為封豕、長蛇,以薦食上國,虐始於楚……』斐蓁將左傳上的那段話背誦了一遍,然後略有些遲疑的說道,『這是……父親大人之意是……他在……威脅秦國?』

『對一半。』斐潛笑著點了點頭,『有點這個意思……然後呢?秦王能被他威脅么?秦王沒有答應他,然後他怎么做?哭,據說是哭了七天七夜……據稱「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呵呵,當然,不吃不喝光哭七天啊,這人都死了……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後來秦王答應出兵了!好了,現在你覺得……這申包胥的哭……真的有用么?是哭出來的援軍,還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斐蓁沉吟了一下,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非也。哭無用。秦王出兵,非憐也……』

當然在『哭秦庭』這一個片段的描述之中,申包胥的忠君愛國之心還是無可厚非,值得肯定的,但問題就像是斐潛所言那樣,秦哀公幫申包胥出兵援救楚國,真是就僅僅因為秦王被申包胥的眼淚打動了?

顯然不可能。秦哀公在位三十六年,雖然沒有多少驚天動地的作為,但是多多少少也算個英明的君主,而作為秦國的君主,怎么可能被什么眼淚打動?他所在乎的,必然只有利益。

『所以啊,這二胥之事,就像是西域一樣,看起來像是一兩個人的事情……』斐潛笑道,『其實不是……二胥之事,只不過是個引子而已……』

『吳國的背後,是晉國……』斐潛緩緩的說道,『晉楚之間,向來不合。為了牽制和削弱楚國,晉國派人前往吳國,傳授知識技術,教會吳國怎么打造兵甲,農耕生產……此方為伍子胥攻楚之因!若無晉國,便是十個百個伍子胥,又能如何?』

春秋時期,隨著楚國的疆域逐漸擴張,中原諸侯國將其視為嚴重威脅。為了爭取戰略上的主動權,當時的中原霸主晉國將目標轉向吳國。正好之前有楚人逃奔到晉國之時,就建議晉國與吳國聯盟抗擊楚國,於是晉國就推動了這個計劃。而對於吳國來說,這是吳國擺脫被楚國掌控的好機會,因此一拍即合。

『所以,』斐潛看了看斐蓁,『現在你能明白了么?秦國為何出兵?』

斐蓁思索了一下,很快就說道,『秦國出兵援楚,實際上是意在晉國!晉國是秦國的大敵,能夠削弱晉國的事情,秦王自然是會答應!申包胥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去找了秦王求援!』

『所以哭秦庭,真的就是哭出來的?亦或是申包胥一人之功?』斐潛笑問道。

斐蓁搖頭,然後問道,『這么說來,父親大人是說……西域之功,其實也並非呂奉先一人之功?』

斐潛沒有回答,仰頭笑笑。

『先不說西域,再來說秦國……』斐潛輕輕敲了敲桌桉,『秦國之策是什么?遠交近攻啊……』

當時秦國最大的敵人就是是晉國。為了對付晉國,他們有意和晉國有仇的楚國交好。從秦穆公開始,秦國就通過姻親與楚國打造『鐵桿』的戰略同盟關系。從這個層面講,如果任由吳國滅亡了楚國,或者讓晉國或是吳國在楚國之中扶持起一個傀儡政權,那么秦國之前的投資就白費了,並且還會在戰略上處於被動地位,被晉吳兩國上下包圍。

秦國當時的國力並不算是多qiáng,本來對付一個晉國就夠吃力,這時候再加上一個吳國,以後還有秦國的好日子過嗎?所以,秦哀公必須乘晉國和吳國這個合擊的態勢尚未完成的時候,將這個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那么既然當時局勢是如此這般,秦王為什么沒有立刻答應申包胥?是有意拖延?還是什么其他原因?』斐潛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就像是現在長安三輔之中……當年有不少人急急的說是要攻山東……現在又有人跳著腳說是要平西域……這些人啊,呵呵……』

『此等之輩,皆愚鈍無比!』斐蓁一臉鄙視的說道,『軍國之事,當慎之又慎,豈可輕動哉?』

『說旁人容易……』斐潛瞄了一眼斐蓁,『那你說說,秦國當時為何不出兵,非要等七天之後……嗯,當然宣稱是申包胥哭了七天感動天地什么的,也感動了秦王,還有什么無衣歌……若是說這些你都信,我就讓你去哭七天去……』

『呃……』斐蓁尷尬的笑笑,『是……因為秦王要確定晉國動向?』

『有一點……』斐潛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但是這不是主要的原因……秦王最後只派出了五百乘,這個數目么,其實並不大,所以秦王主要的力量依舊在防御著晉國……』

斐蓁思索著,忽然拍手說道:『是不是秦王想要看看還能得到一些什么?!』

斐潛點頭說道,『秦王必須衡量他援軍的得失……如果說還能從楚國之處得到一些什么,當然就值得秦王付出去更多……而很顯然,申包胥不願意給,或者說他也給不起了……那么好了,既然沒有額外增加給秦王的好處,最後讓秦王下定決心出兵的理由又是什么?或者准確一些說,是秦王最後答應出兵理由,而不是繼續再拖一拖……當然,我更希望你能縱觀全局,跳出去看……』

『跳出去?』斐蓁有些不太能理解。

『不是秦國,也不是西域……』斐潛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宛如巨人,立於千秋之上,縱觀其妙是也……』

『巨人立於千秋之上?』斐蓁眼睛發亮。

斐潛點了點頭。

斐蓁正在思索著,忽然有侍從到了堂下,沉聲稟報道:『大理寺正卿司馬氏求見!』

斐潛一愣,旋即思索了一下,讓人召司馬懿入內,然後對著斐蓁笑道:『或許司馬懿來此,能夠給你一些這個問題的參考……你且在一旁靜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