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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算情深 未知 6228 字 2021-04-15

周五的例會照常冗長煩悶,賀晨曦握著筆在記錄本上寫寫畫畫,嶄新的紙張總有讓她想寫點漂亮東西的欲望,想著學生時代開學初換了新的筆記本,無論哪個科目第一次筆記總是記得格外認真,就像抒寫人生第一頁篇章一般鄭重其事。都說字如其人,印象中很多老師都誇過她字寫得好,只是從小到大的書寫比賽她總也得不到名次,只是在鱗次櫛比的優秀獎里出沒。

不夠大氣,有人如是說。細看她的字,無論鋼筆還是圓珠筆,都淡淡如宣墨鋪陳,宛如古時養在深閨人未知的小家碧玉臨出來的蠅頭小楷,橫看豎看,怎么都覺得固執拘謹。

看她如此全神貫注的寫著,一旁的同事姜晴暗自嘀咕了起來,一直都覺得這幾天賀晨曦有些不對勁,雖說平時她就愛走神,但這幾天的頻率實在有些高,而讓她耿耿於懷的是她還迷迷糊糊的打破了她最心愛的杯子!也許,答案就在那本子上。

她瞄准了個機會趁其不備將她的本子奪了過來,滿心期望能著看到某某的名字外加滿篇情話,只是攤開來看,結果卻讓她失望,「我墮落於五百里深淵……」那么小一行字仄卝在gan凈整潔的紙面上只占據半列的位置,讓她看出了滿腹疑團。

她湊了過來攬著她的肩問:「你是不是背著我發展了地下情啦?」

賀晨曦一把推開,沒好氣的說:「地面情都沒有,談何地下情。」

「我說也是,這么大的事怎么瞞得過我的火眼金睛,可你好端端的gan嘛想出這么消極的一句話?」

晨曦奪回了本子,「不是我想的,是出自瓊瑤的小說。」姜晴的臉上立即浮上嫌棄的表情。

看完這本書,她從此就不再看悲劇。但書中女主角有個很可愛的小名,叫鴕鴕。當瓊瑤打開了男主角的ri記,扉頁上就寫著這么一句話,「我墮落於五百里深淵,而鴕鴕,你使我雀躍。」

那時年少無知,屋外天寒地凍,屋內煤球燒得通紅還是手腳冰涼,她卻渾然不覺,一本書看得她如老生入定,悲悲切切直抽鼻子。後來書被人搶了去,她抬頭看著那執著書的少年滿眼鄙夷,掂著書本說,這破玩意看多了荼毒人腦,怪不得越來越傻。他隨意的翻著,嘖嘖的數落著她,為看電視而哭的人是傻子,連百~萬\小!說也能看哭了去的人,是不折不扣的傻子。她奪回了書,義正詞嚴的說,明明是你不懂感情!

想那時他就分辨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有她,會不假思索,一概當了真。

下班後姜晴特地拉她出去下館子,說傷了的心要用胃補齊。晨曦一個勁說不必,實在是拒絕不了她的熱情如火,兩個人就去較為經濟的清太郎輪轉壽司。姜晴招呼她多吃多拿,但晨曦還是為她的荷包著想,看著流水「營盤」轉了幾圈也沒拿定主意。姜晴受不了她著磨蹭勁兒,gan脆利落取下好幾碟,還要了一壺清酒,一人一杯淺酌著。

姜晴暗中模仿對面的中年男人吧呷著嘴,呲牙裂齒的模樣,逗得晨曦伏在桌子上笑得直抽抽,幾個天婦羅下肚看見她還趴著,她推了她一把,「點笑卝了?你再不起來,我可全吃了。」過一會兒沒動靜,這才覺得不對勁,她小心翼翼的扒開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問:「真失戀了?那混蛋是誰?」

她沒回答,因為連她自己也迷糊著,想那時的她尚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一門心思想和一個人待在一塊兒,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這樣看著他也是好的。但他們又一起做了很多事,都像是青梅竹馬該做的,可那就叫戀愛嗎?倘若不是,她又為了什么要將一個人等足12年?

趁著一口清酒的淺薄酒意,她的思緒也像要融在杯盅里暈染開來。

一個月前她因公出差上海,本來只安排了兩天的行程,她卻多待了一天,第三天隨著偶然遇見的故人一同去了趟烏鎮。

這人是她六年同窗好友靜筠的前男友秦俊傑。盡管膠集並不多,但他熱情異常,一定要盡地主之誼帶她去看看走走,而賀晨曦是寧願委屈自己,都硬不下心腸去拒絕人的人,駁不開面子便請了一天假同往。

不是旅游旺季,游客不多,大多都是c著吳儂軟語的周邊客。沿著水岸邊行走,秦俊傑幫她提著包,閑散的踱著步子。晨曦泛泛一指說,介紹介紹,這水這橋,都有些什么故事?秦俊傑撓了撓頭說,別看離得這么近,其實我一次也沒來過,只在黃磊的《似水年華》里看見過,只知道矛盾在這里住過,其他的,你也許知道的比我多。

晨曦詫異道:「原來你也看電視。」他卻笑了起來,「其實我還吃飯,不知道吧?」

晨曦老老實實的說:「其實一直都覺得你有些裝模作樣,只是那次到我們院兒來,被狗追得滿街跑,才覺得有了些人味兒。」

講起這個秦俊傑還是憤憤不平,「這都要怪郭遠那小子不好,那狗跟他有個人恩怨,順帶把我也給連累了。說實話我一輩子都沒那么狼狽過。」

晨曦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都過去了這么久,那幅場景好像還在眼前似的,每每想起都會讓人忍俊不禁。

想那天她是拎著醬油瓶路過,忽見倆帥哥在巷子里抱頭狂奔,身後一只大黑狗露著森森白牙虎虎生風一路緊隨,待她喝住了它,並將它打發走,那兩個人才長舒一口氣,撐在牆邊面面相覷。

秦俊傑叉著腰氣喘如牛,抹了把汗很不解的問同伴,「好歹你也在這住了這么多年,這也是你自家門,那狗怎么比我這外人還不待見你呢,你是不是常搶它的食兒啊?」郭遠也喘著,彎下腰手支著腿,恨恨的說:「不過是早上把它的食盆給踢翻了,這死狗居然記仇!」而她馬上舉手發言:你不止把它食盆踢翻了,連它也一起踢出去了,我在屋里都聽見它的慘叫。她不過是說了句實話,他就瞪她,狠狠的瞪她。

鼻腔有些刺疼,她有些想念他了。

開車來的路上她睡著了,搖搖晃晃著她好像夢到了他背著她淌過溪澗和深草,一睜眼車子已經達到目的地,睜開眼看到車廂里沒人她有些心慌,推門而出,秦俊傑正好拿著兩瓶水走了過來,幫她擰開了蓋子說,喝吧。

本是約好7點出發,一不留神睡過了頭,趕到酒店時已經快9點,一進門就看見她抱著她的背包坐在大堂的沙發上打瞌睡,看著她的頭跟釣魚似的來回拉鋸,手還死死抱著比她身子還寬的背包,內心深處有個地方,莫名一軟。

高中時他和郭遠是同班同學,都是水仙花似的人物,只會顧影自憐,偏偏外人總把兩個人往一塊湊,什么雙傑、兼美、二劍客之類的sao詞弄得他們就差去民政局扯一紙結婚證。只是一次籃球他們配合得不錯,才漸漸將對方放在眼中,也漸漸有了友誼。

若不是郭遠,他一輩子也不會踏足那個破落小院,也不會被惡狗襲擊,也就沒有了賀晨曦的美救英雄。這些年過去,他還是會覺得有些奇怪,他記xing不好,譬如上星期見過的人,這星期就再沒印象,但他居然能清楚記得十幾年前的那一天,賀晨曦笑得幾乎站不穩……捂著嘴順著牆gen蹲到了地上,甚至是從手掌邊露出的那道嘴角弧度,都讓他沒來由的印象深刻。

現在想來是別有味道,而當時看她笑成了那樣,其實兩人面子都有些掛不住,郭遠更是氣憤難當,惡狠狠的沖她吼:都是你喂出來的好狗!還敢給我樂,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轉身推了他一把說,回避一下。他以為他要打她,拉住他手臂頗為紳士的說,算了,別和女孩子一般計較。哪知他卻把他給強行扭送出了巷口,他哪有那么老實,扒著牆往里看,但這一眼驚得他下巴差點掉下來,只見郭遠把賀晨曦按在了牆上,俯下頭一口將她的唇裹入腹中,像暴戾的獅子對著溫順的小羊,幾乎要把她整個吞下了肚,開始她還要反抗,不一會兒便陷入了纏綿中難解難分。

他收回腦袋驚魂未定,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在他眼中,賀晨曦連一般人都算不上,得歸入丑八怪行列。何況審美比他還變態的郭遠!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說道,我一定是見鬼了,一定是。他再伸頭看,郭遠已近在咫尺,靠在牆上斜瞥著眼問他,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吧?

他扼腕嘆息,說你是在開玩笑!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森林里珍禽異獸多的是,你不能栽在一只山麻雀手里,哥們兒好痛心!但郭遠卻很不以為然,瞟了瞟在巷子里小媳婦般垂頭絞著衣角的人兒,悠然自得的說,這是我的命,我已經認了。

聽罷此言,他面部抽搐了好一陣。

打那後,他對這個讓郭遠都認了命的人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在學校遇上了總是愛作弄她一下,沒事就悄悄往她身後一站,在她耳邊嗬一聲嚇得她魂飛魄散,看她小鹿般驚慌的模樣,便覺得有趣之至。只是沒過幾天郭遠就來興師問罪了,說晨曦說你是神經病,老嚇她,你小子沒病吧?沒事你老嚇她gan嘛?嚇出個好歹來你負責?

他無言以對,默默想著怎么他就成神經病了?好歹他也是風華絕代一帥哥,和郭遠不相伯仲,她怎么能對他視而不見?

他聽說雲南少數民族有種人會下一種蠱,專迷男人的心竅,讓其沒有原則的離不開一個女人。

他希望他能解釋他的行為。那么他也好解釋自己ri後的行為。

賀晨曦歪著頭看神游太虛的秦俊傑,不好去打擾,便蹲在岸邊看過往的烏蓬船,等他回過神來也蹲她旁邊,她要過了自己的包,掏出相機照相,秦俊傑說:「我幫你照一張?」

晨曦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生平一大惡就是照相,人本來就不好看,偏偏還不上相,照出來簡直對不起那相機。

後來兩個人租了條船下水,在稠稠的槳聲中,穿過一個個生滿青苔的橋dong,兩個人並排面對著艄公坐著,晨曦興致頗高的看著兩岸的風景,冷不防一只手突然覆住了她的,當下心里有些慍,只覺得他不該是這樣莽撞的人,她不想反應太大讓兩個人都尷尬,只是試著抽回卻發現他竟不放。

「你一定不知道我喜歡過你。」

她驚愕的轉過頭,看見他的眼迷蒙得像這里三月煙雨過後的景se,攪得她雲里霧里直犯迷糊。

她極力搜索記憶,想找出和他相關的過往,但結果卻少之又少,只記得有時候在學校,他和郭遠並排走來,郭遠對她視而不見,倒是他總沖她傻樂。再後來,他整個人就像一刀切下去那般gan干凈凈,再也不見。

她一咬牙猛然甩開他的手,船盪了起來,她扶住船舷,艄公還是咧著嘴,那黝黑的臉皺紋遍布,表情說不清是不是在笑。

秦俊傑收回了手看著前方,無比的惆悵,「你自然是不知的,這點歪念都被郭遠給扼殺在萌芽狀態了,我也知道這很不道德,朋友妻不可欺,但現在郭遠不回來了,你也不能死等他一輩子。」

這樣的話勾起了她心底不能觸碰的痛,她怔怔的看著岸邊褪了se的旗幡獵獵,一道門上貼著殘舊的對聯,喜慶的紅都變成了蒼白se,而那兩行字似乎寫的是,百年佳偶今朝合,萬載良緣此ri成。

「如果你願意,我能不能正式追求你?」

晨曦實在有些忍無可忍,「你是神經病嗎?我們說過的話加起來也不超過20句,我和你gen本就不熟!」

「你又說我神經病,我就那么不堪?」秦俊傑挫敗的嘆息,「我知道突然說這話是有些冒失,情場沉浮數載,才發覺女人大多貪婪而不知滿足,而你不同,你身上有種讓人莫名安心的特質,也許因為這個,郭遠才會格外的珍惜你。對不起,我是說以前……」

能不能不提他,能不能不提……看著水波一路逶迤,她有些暈暈然,船靠了邊她就匆匆上岸,台階高,秦俊傑伸手托了她一把,她卻毫不領情的推開。

回程的路上她選擇坐在後座,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秦俊傑不時的看著後鏡,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下了車,他快走幾步幫她拉開酒店的門,在膠錯的瞬間他說:「今天唐突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晨曦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有沒有再跟靜筠聯絡?」

他疑惑的問她:「靜筠是誰?」

她馬上又變得憤怒起來,頭也不回的走進去。買賣不成情意尚在,何況是曾經膠往過,單憑這點就能斷定這人人品不好。

自打從上海回來後,好些天她都過得不踏實,六年的同窗之誼,她和靜筠曾經好得說得清對方臉上痣的分布,只是大學時通了十幾封信後就斷了聯系,不知道何故,此後去信均泥牛入海,畢業後她也沒回家,留在了異地工作生活,斷了音訊也有好多年了。

雖說莫名其妙的秦俊傑弄得她對靜筠有些內疚,但她並沒有聯系她的打算,只是過了幾天一個初中同學打電話來問她靜筠的聯系方式,說要去廣州玩,聽說她在那邊是酒店的高管,看能不能弄到便宜的房間。

她翻出靜筠的手機號碼,正想著她是否還用這個號碼,一不小心就撥了過去,還沒來得及掐斷,那邊已經通了。

「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這幾天正躊躇著要不要給你打電話,你倒先打來了。」

晨曦詫異的問:「有事?」

「我見到郭遠了。」話音剛落,她便聽見電話里叮零桄榔一陣亂響,像是手忙腳亂打翻了什么,嘈雜後的安靜更顯得沉寂,靜筠想了想,這也是預期中的反應,她便繼續說了下去:「前陣子我們酒店承辦了一個酒會,是銀夏航空公司一項協議的簽署儀式,之前還有個簡單的入職歡迎儀式,好像因為他是銀夏第一位歸國的華人飛機師。本想和他聊聊,無奈他太搶手,總被人圍著,一直也沒找著機會。但我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曹遠櫻你記得嗎?原來我們學校的校花,郭遠的同班同學,他們一起來,也一起走,酒會結束後就手挽手一同上了電梯,第二天早上十點多才一同退了房。」

她頓了頓,說出了至關重要的下一句,「是一間房。」

「晨曦,你在聽嗎?」她覺得自己像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太靜,甚至聽不見呼吸聲,空氣也凝成了一聽壓縮罐頭。

思考了很久要不要告訴她,因為知道她等了這個男人12年。若不是她主動打了電話來,她真想就讓她心存希望一直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去。但轉念一想,說與不說,對賀晨曦而言,並沒有多大區別。告訴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洪水來了,即便深知她會被淹沒,也逃不掉,因為她沒有這個本能。

想大學時她只和賀晨曦一個人通信,每次她都是洋洋灑灑萬余言,而她的信卻像沒裝棉胎的被單,一陣風就能吹開幾米遠,靜筠反復的想,人家的大學生活怎么會異彩紛呈,而她卻三點一線輪著轉?於是她也開始編織她的七彩校園夢,有帥哥和愛情,她問舍友,我們學校誰最帥?舍友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秦俊傑你都不知道?她愕然,這才發現秦俊傑竟也在這個學校,於是他順理成章的成了她筆下的男主角。寫到最後她幾乎要得上妄想症,連自己都要相信了。

而和他真正有接觸卻是一次中秋節的同鄉餐會,那天他恰好坐在了她旁邊,說她看著眼熟,她笑道,我做個動作你就知道我是誰。說著她拿起桌上的一張菜單輕在拍他臉上,秦俊傑恍然大悟道,你是賀晨曦的同學!

靜筠對於『賀晨曦的同學』這個身份有些不以為然,一整晚上她心里都像揣了只小兔子,想著上帝是不是體恤她獨角戲演得辛苦,特地把男主角給送來了?

席間秦俊傑問她,賀晨曦在新學校有沒有結識新男友?她一聽就笑了,新男友?依她的個xing是要等郭遠等到天荒地老的。

話音才落,她竟然看到他眼里有失落一閃而過,這怎么可能,她笑自己喝得多。

但最後醉倒的是他,將他摻出飯店時,他緊緊攬著她的肩醉醺醺的說,看看我。她仔細端詳他的臉,除了醉酒的酡紅和無比俊俏之外,她什么也沒看出來,他卻不斷的說著,看看我,看看我……最後她不耐煩了,問你到底要我看什么?他滿是酒氣的嘴突然湊了過來,喃喃的說,晨曦,你看看我啊,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

嘴角剛碰觸到她的,她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那一刻的心情永不會有人知道。那一刻她竟那樣恨自己最好的朋友。

再後來,再收到她的信看完便丟桌肚里,沒有了回復的欲望。偶爾心血來潮提起了筆寫滿一頁,放下筆再看,字里行間也只是看出了兩個□裸的字,嫉妒。

「切!你裝蒜!」

看見她抬起頭來臉上並沒有太顯眼的悲傷,姜晴攥起粉拳輕砸在她肩上。晨曦笑笑,捏著小小的酒杯,伸著舌頭舔了一下杯沿。

清酒味道如黃酒,該有淡淡的甜味。這樣清澄的一杯酒,芳香撲鼻,只是苦澀得可以。

◆第2章

辦公室一女孩剛和男友分了手,一上午林妹妹般自怨自艾著,逢人就喊,快給我介紹對象!但當真提出人選時,她又唉聲嘆氣的說,短時間我無法接受新戀情。姜晴最看不上這樣絮叨的人,說灌醉自己,起碼睡個好覺,還不煩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