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1章 玄衣少婦與絕色少女(1 / 2)

「婷姐姐,大哥哥!你們也吃一點吧!」

小巷里的一間簡陋的大院之中,十幾個小孩子圍在一起高高興興地狼吞虎咽著,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飽飯了,此刻吃著小雨買回來的肉包子和烤雞肉,一個個幸福地笑著,小雨拿了兩只雞腿過來遞萬世遺和周婷,親切地叫道。

萬世遺接過雞腿來,又伸手在這美麗的小的臉蛋上捏了一下,笑道:「小雨真乖!叫我萬大哥吧!」

天真無邪的小雨絲毫不懂萬世遺看她時眼中的那絲邪異之光,當下甜甜地叫道:「萬大哥,你真帥,人也真好!」

萬世遺高興地在小雨的臉蛋上呷了一口:「小雨真可愛,哥哥可喜歡你了!」

小雨天真無邪地笑著,又去向她的婷姐姐遞雞腿去了。

萬世遺湊近周婷,趁無人注意,伸出咸豬手在她高高隆起的豐臀上捏了一把,一臉邪笑地盯著她的俏臉。

周婷哪料他竟如此色膽包天,當著眾人的面占她便宜,粉臉不由一變,正要發怒,萬世遺早搶著笑道:「唉,辣花摧手,我們可是有賭約的哦,怎么?我才這么動一動手,你就怕了?」

周婷沒料被他這樣擺了一道,一時氣苦,竟說不出話來。

「我打算回一趟華山,華山將會成為我稱霸江湖的基地,怎么樣,你敢和我回華山嗎?你若是不陪我回華山,我可不是摧花,而是采花了!」

「你敢?我非要了你的命不可!」周婷低聲狠狠地威脅起萬世遺來。

萬世遺搖了搖了頭,忽然輕嘆一聲道:「其實我萬世遺看中的女人,我還是比較喜歡她心甘情願地跟著我,你既是這般地惱我,我也便不勉強你了,這里有十兩黃金,可以供你和這些小妹妹們用上一陣子了。你今後別再去江湖上行騙了,一個弱女子,難保有一天遇上奸徒,會吃虧了。惹你缺少使用的錢財,便去華山找我,我定然以朋友的身份幫你的。」

周婷聞言,奇道:「你……你要走了嗎?我們的賭約!」

萬世遺微微一笑道:「人生雖不長,卻也不短,我也沒說一定要在今天分勝負啊!咱們青山不改,綠水常流!」

周婷一急,正要說什么,但覺眼前一花,萬世遺早化為一束流光劃上天幕,片刻間消失不見。

他說走便走,匆匆一聚,便又沒入茫茫天地之間。周婷在這一瞬間,竟莫名地生出幾分惆悵來。

她哪里知道,這正是萬世遺欲擒故縱之計,能讓一個女子對他的去留產生惆悵之情,也就容易牽動她潛伏於內心的情感了。

「婷姐姐,萬大哥呢?」小雨又拿了兩個肉包子跑過來,卻發現萬世遺不見了,便不解地問周婷。

「他……他走了!」周婷略帶傷感地望著星空說道。

山風怒號,雲蒸霧涌,華山蒼龍嶺一脊孤懸,長至三里,兩旁陡絕,深陷萬丈,遠遠墾去,直如一柄雪亮尖刀,斜斜插在青天之上,白雲之中。

曉色雲開,濃霧漸稀,蒼龍嶺盡頭處,韓文公投書碑下,竟卓然仁立著一個體態如柳、風姿綽約的絕色少女,一手輕撫鳳鬢,一手微弄衣袂,柳眉低綏,明眸流波,卻不住向來路凝睇!

險峻的山石路上,果真現出幾條人影,絕色少女柳眉微展,輕輕一笑,笑聲冷削陰寒,滿含怨毒之意,直叫人難以相信是發自如此嬌柔美艷的少女口中。

笑聲方落,山脊上的數條人影,突地有如數只健羽灰鶴,橫飛而起,霎眼之間,便已掠在絕色少女面前,絕色少女眼波一轉,冷冷道:「隨我來!」微擰,「唰」地後掠數丈,再也不望這幾人一眼。窈窕的身形十數個起落,便已筆直掠上南峰!

霧中橫渡蒼龍嶺的五條人影中,一個滿面虯須、勁裝佩劍的黑衣大漢,濃眉軒處,面對他身側的一個玄衫少婦哈哈笑道:「好狂的小姑娘,只怕比你當年還勝三分!」

玄衫少婦螓首輕抬,微微笑道:「真的么?」

黑衣大漢哈哈笑道:「自然是真的,誰要是娶了她,保管比我龍飛還要多受些折磨!」

笑聲高亢,四山皆聞,語聲中雖有自憐之意,笑聲中卻充滿得意之情,玄衫少婦嚶嚀一聲,伏向他胸前,一陣鳳吹過,吹得她雲鬢邊的發絲與他頷下蛋須亂做一處,也吹得他豪邁的笑聲,與她嬌柔的笑聲相合。

笑聲之中,他身後垂手肅立著的一個清瘦顧長的玄衫少年,突然干咳一聲道:「師傅來了!」虯須大漢笑聲突止,玄衫少婦銥然站直身形,險峻的山脊上,大步行來一個錦服老人。

面上竟蒙著一方烏色絲中,每跨一步,絲中與錦袍一陣飄動,便已跨過一丈遠近,他身後卻跟著兩條亦是滿身黑衣、勁裝佩刀的彪形大漢,四條粗健的手臂高高舉起,掌中抬著一物,長有一丈,闊有三尺,方方正正,卻被一面五色錦衾通體覆蓋,誰也猜不出究竟是什么東西。

虯須大漢、玄衫少婦、清瘦少年見了這錦服老人,神情俱都立即肅然,錦服老人腳步一頓,露在絲中空處外的一雙目光,閃電般四下一轉,沉聲道:「在哪里?」虯須大漢頷首道:「上去了!」

錦服老人冷「哼」一聲道:「走!」大步向嶺上行去,山風吹起他的錦緞長衫,露出他長衫里的一柄綠鯊劍鞘!

玄衫少婦幽幽羥嘆一聲道:「爹爹今日……」動了兩動,下面的話,卻未再說下去。

清瘦少年緩緩回轉身,望了他身後並肩而立的一雙少年男女兩眼,果呆地愕了半晌,長嘆道:「四妹五弟,你們還是該留在山下的。」長袖一拂,隨著虯須大漢及玄衫少婦向山上掠去,這一雙少年男女對望數眼,良久良久,誰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過長空棧,便是南峰,白雲冉冉,山風寂寂,亘古以來,便少人蹤,然而此刻,陽光初升,這險絕天下的華山主峰上,卻已人影幢幢,四個鬢邊已現華發的中年婦人,青衫窄袖,並肩立在一株古松下,人人面目之上,俱似籠著一層寒霜,那絕色少女一掠而前,低語道:「來了。『語聲方了,峰下已傳來一陣人語,道:」十年之約,龍布詩並未忘懷,食竹女史怎地還不下來迎接故人?「語聲並不高朗,但一個字一個字傳上來,人耳卻清晰已極。

青衫婦人目光交錯,對望一限,身形卻未有絲毫動彈,絕色少女冷笑一聲,盈盈在松畔一方青石上坐了下來,峰腰處發出語聲最後一字說完,峰上已現出那錦服老人高大威猛的身形,閃電般的目光,緩緩在松下五人身上一掃,沉聲問道:「此地可是華山之巔?你等可是丹鳳門下?」

絕色少女秋波凝注著古松梢頭的半朵輕雲,冷冷道:「不錯!」

錦服老人一步跨到青石之前,沉聲道:「丹鳳葉秋白在哪里?」

絕色少女微擰,緩緩長身而起,上下打量了這錦服老人幾眼,冷冷道:「你就是『不死神龍』龍布詩么?」

錦服老人神情似乎一呆,突地仰天長笑起來,朗聲笑道:「好極好極,想不到今日江湖中竟有人敢當老夫之面,喝出老夫的名號!」

絕色少女冷冷一笑,仰首望天道:「妙極妙極,想不到今日江湖中,竟有人敢當我之面,喝出家師的名號。錦服老人龍布詩笑聲一頓,松梢簌然落下幾枝松針,落在他衣襟之上,他順手一拂,突又轉身走到那四個青衫婦人身前,一手指向絕色少女,沉聲道:」這就是葉秋白收的徒弟么?「

青衫婦人八道目光,瞬也不瞬地望在他身上,齊聲道:「不錯!」

龍布詩「唰」地回身怒道:「你師傅與我十年之前,相約於此,她此刻怎地還未前來?卻教你在這里對前輩無札!」

絕色少女冷冷道:「縱有天大的約會,家師也不能來了!」

龍布詩怒喝道,「怎地?絕色少女緩緩道:」三月以前,家師便已仙去,臨終之際,令我在此踐約,卻未曾告訴我,你是我們的什么前輩!「語聲緩慢,語氣冰冷,絲毫沒有激動之色,哪里像是弟子在敘說師傅的死訊。

龍布詩神情又自一呆,覆面的絲中,突地起了一陣波動,頷下的銀須,也開始不住顫抖。

四個青衫婦人,再次對望一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虯須大漢、玄衫少婦、清瘦少年等七人,此刻相繼掠上峰頭,兩個黑衣大漢,將掌中所抬之物輕輕放在地上,垂手退到一邊。虯須大漢龍飛一步掠到龍布詩身側,皺眉低語道:「爹爹,怎地了?」

龍布詩呆立半晌,突地長嘆一聲,緩緩道:「葉秋白已經死了!」目光遙望天際,緩緩向嶺下走去。

絕色少女冷削的目光中,突地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仰天一陣冷笑,緩緩道:「可惜可惜,想不到江湖傳說中的第一勇士『不死神龍』,見面之後,不過是如此一個人物。」

龍布詩倏然頓住腳步,龍飛濃眉一軒,怒叱道:「你說什么?」

絕色少女冷冷道:「我說什么,與你無關,此間根本就沒有你說話之處。」

龍飛目光一凜,須發皆張,龍布詩卻已緩緩轉過身來,沉聲道:「你說什么?」

絕色少女緩緩道:「十年之前,家師與你訂下的生死之約,說的是什么?」

龍布詩目光一陣黯然,沉聲道:「勝者永霸江湖,負者……唉,葉秋白既已死去,龍布詩縱能稱霸江湖……」

絕色少女冷冷接道:「家師雖已仙去,只怕你也未必能永霸江湖吧!」

龍布詩沉聲道:「難道你還想與老夫一較身手?」

絕色少女冷冷一笑,道:「我縱有此心,只怕你也不屑與我動手吧?」

龍布詩道:「正是!」

絕色少女道:「數十年來,你與家師動手相較,約有幾次?」

龍布詩道:「次數之多,難以勝數!」

絕色少女道:「你可曾勝過她老人家一招半招?」

龍布詩道:「卻也未曾敗過。」

絕色少女道:「勝負未分,你便想永霸江湖,世間哪有這等便宜之事!」

龍布詩愕了一愕,道:「葉秋白既已死了,我難道還能去尋死人動手不成?」

絕色少女冷笑道:「家師雖死,卻留下一套劍法,你若不能勝得這套劍法,便請你立時自刎在這華山之巔,『止郊山庄』中的門人弟子,也從此不得涉足江湖。」

虯須大漢龍飛突地仰天一陣狂笑,道:「家父若是勝了,又當如何?」

絕色少女卻連眼角也不望他一眼,直似未曾將他的話聽入耳中。

虯須大漢濃眉一揚,狂笑道:「家父若是負,便得立時自刎,家父若是勝了,難道要叫那『丹鳳』葉秋白再死一次么?何況你明知家父不屑與後輩動手,葉秋白縱有劍法留下,又有何用?」

哪知龍布詩突然一聲厲叱:「住口!」走到絕色少女身前,沉聲道:「這十年之間,她又創出了一套新的劍法?」

絕色少女道:「正是!」

龍布詩目光一亮,突又長嘆道:「縱有絕世劍法,而無絕世功力之人行使,又怎能勝得過老夫?」緩緩垂下頭來,意興似乎十分蕭素。

絕色少女冷冷道:「若有與你功力相若的人,以家師留下的劍法,與你動手,難道還不是和家師親自與你動手一樣么?」

龍布詩目光中的落寞之意,越發濃重,緩緩道:「自從十六年前,天下武林精華,除了老夫與你師傅外,盡數死在黃山一役,此刻普天之下,若再尋一與老夫功力相若之人,只怕還要等三五十年!」

絕色少女緩緩道:「劍法雖可補功力之不足,功力卻無法助劍法之靈巧,你說是么?」

龍布詩道:「自然不錯!『絕色少女又道:」劍法招式,自有捷徑可循,功力深厚,卻無取巧之道,你說是么?龍布詩道:「不錯!」

絕色少女接道:「但劍法、功力,相輔相成,缺一便不能成為武林高手,這道理亦甚明顯,是以自從黃山會後,天下武林,便再無一人能與『丹鳳神龍』爭鋒,亦是因為後起高手中,縱有人偶遇奇緣,習得武林不傳秘技,卻無一人能有『丹鳳神龍』這般深厚的功力,你說是么?」

龍布詩道:「正是此理。」

絕色少女道:「十年之前,家師與你功力可是相若?」

龍布詩道:「縱有差別,亦在毫厘之間,不算什么!」

絕色少女道:「這十年之間,家師時時未忘與你生死之約,朝夕勤練。」

龍布詩接口嘆道:「老夫又何嘗不是一樣!」

絕色少女道:「如此情況下,十年前,家師功力既與你相若,十年之後,是否也不會有何差異?」

龍布詩頷首道:「除非在這十年中,她能得到傳說中助長動力的靈丹妙葯,否則便絕不會勝過老夫。」突地長嘆一聲,回首道:「飛子,你可知道,功力之增長,直如雀烏築巢,匠人建廈,循序漸迸,絲毫勉強不得,切忌好高騖遠,更忌揠苗助長,縱能偷巧一時,終是根基不穩,大廈難成,卻非百年之計。貪功性切,不足成事,反足敗事,那些真能助長動力的靈丹妙葯,世間卻難尋找,奇怪的是,武林中競有如許多人相信,因此又不知多生兒許事故!」

龍飛垂首稱是。

絕色少女道:「如此說來,你與家師功力既無可爭之處,所爭僅在招式之間的靈拙變化是么?」

龍布詩道:「高手相爭,天時,地利,人和,俱是重要因素!」

絕色少女道:「家師如能創出一套劍法,一無破綻,是否便能勝你?」

龍布詩道:「天下沒有絕無破綻的功夫,只是你師傅的劍法之中的破綻,若能使我無法尋出,或是一招攻勢,令我無法解救,便是勝了。」

絕色少女道:「你與家師生死之約未踐,勝負未分,家師便已仙去,她老人家實是死不瞑目。」

龍布詩冷「哼」一聲,道:「我又何嘗不引為平生憾事?」

絕色少女仰首望天,道:「家師臨終之際,曾說這十年之間,你必定也創出一些武功來對付她。」

龍布詩仰天笑道:「葉秋自當真是老夫的平生知己。」笑聲之中,充滿悲激之意。

絕色少女冷冷一笑,道:「但你大可不必擔心所創的武功沒有用武之地,家師臨終時,已代你想出一個方法,來與她一分勝負。」

龍布詩笑聲突頓,目光一凜,絕色少女只作未見,緩緩道:「你若讓我在你肩頭『缺盆』、後背『神藏』、尾脊『陽關』三處道上各點一指,閉住天地交泰的『督任』二脈,那么以你的功力絕不會有性命之慮,但內功卻已削弱七成,正好與我相等,我再用家師所留劍法與你動手,那么豈非就與家師親自和你動手一樣!」

她反來復去,說到這里,竟是如此用意,龍布詩不禁為之一愣,卻聽絕色少女嘆道:「此法雖是家師臨終前所說,你若不願答應,我也無法。」

龍飛濃眉一皺,沉聲道:「此事聽來,直如兒戲,絕無可能,真虧你如何說得出口。」

一直遠遠立在一旁的玄衫少婦,突地一掠而前,冷笑道:「你既如此說,我用爹爹的武功與你動手,豈非亦是一樣。」

絕色少女冷冷一笑,轉過頭去,突地仰天長嘆道:「師傅呀師傅,我說他絕對不會答應,你老人家卻不相信,此刻看來,還是你老人家錯了。」緩緩走到樹下,冷冷道:「我們走吧,就讓『止郊山庄』在武林稱霸,又有何妨?」

龍布詩厲叱一聲:「且慢!」

絕色少女回眸冷笑道:「你若不願對死人守約,我也不能怪你,就當十年之前家師與你根本未曾訂約好了。」

龍布詩突地仰天一陣狂笑,朗聲笑道:「數十年來,老夫險死還生,不知有若干次,從來未將生死之事放在心上,更未曾對人失信一次,葉秋白雖死,約會卻仍在,她既已留下與我相較之法,我怎會失信於她!」

龍飛與玄衫少婦齊地驚喝一聲:「爹爹……」

龍布詩狂笑著抬起手來,突地手腕一反,揭去面上絲中,絕色少女秋波轉處,心中一懍,只見他面目之上,創痕斑斑,縱橫交錯,驟眼望去,雖在自日,卻仍令人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陣寒意。

龍布詩笑聲頓處,沉聲道:「你爹爹生平大小數百戰,戰無不勝,多年前縱遇對手武功高過於我,我卻也能將之傷在劍下,便是因為我胸懷坦盪,一無所懼,我若有一次失信於人,便不會再有這樣的坦盪胸懷,那么,我只怕早死了數百次了!」目光一陣惘然,似是已漸漸落入深思。

有風吹過,龍布詩寬大的錦緞長衫,隨鳳又是一陣飄動,初升的陽光,穿破終年籠罩峰頭的薄霧,映在他劍痕斑斑的面容上,映得那縱橫交錯的每一道傷痕,俱都隱隱泛出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