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遺還是靜靜地躺著,仿佛正在等著旭日自東方升起。
他知道不會等得太久的。
旭日東升。
昨夜的血腥氣,已被晨風吹散。
晨風中充滿了干草的芳香,命萬馬堂的旗幟又在風中招展。
萬世遺嘴里嚼著根干草,走向迎風招展的大旗。
他看來還是那么悠閑,那么懶散,陽光照著他身上的沙土,粒粒閃耀如黃金。
巨大的拱門下,站著兩個人,似乎久已在那里等著他。他看出了其中一個是雲在天,另一人看見了他,就轉身奔入了萬馬堂。
萬世遺走過去,微笑著招呼道:「早。」
雲在天的臉色卻很陰沉,只淡淡回了聲:「早。」
萬世遺道:「三老板已歇下了么?」雲在天道:「沒有,他正在大堂中等你,大家全都在等你。」
大家果然已全都到了萬馬堂,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每個人面前都擺份粥菜,但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的。
樂樂山卻還是伏在桌上,似仍宿酒未醒。
萬世遺走進來,又微笑著招呼:「各位早。」
沒有人回應,但每個人卻都在看著他,眼色仿佛都很奇特。
只有傅紅雪仍然垂著眼,凝視著自己握刀的手、手里的刀。
桌上有一份粥菜的位子是空著的。
萬世遺坐下來,拿起筷子,喝了一口粥,吃一口蛋。粥仍是溫的,他喝了一碗,又添一碗。
等他吃完了,放下筷子,馬空群才緩緩道:「現在已不早了。」
萬世遺道:「嗯,不早了。」
馬空群道:「昨晚四更後,每個人都在房里,閣下呢?」
萬世遺道:「我不在。」
馬空群道:「閣下在哪里?」
萬世遺笑了笑道:「我睡不著,所以到處逛了逛,不知不覺間天已亮了。」
馬空群道:「有誰能證明?」
萬世遺笑道:「為什么要人證明?」
馬空群目光如刀,一字字道:「因為有人要追回十三條人命!」
萬世遺皺了皺眉,道:「十三條命?」
馬空群慢慢地點了點頭,道:「十三刀,十三條命,好快的刀!」
萬世遺道:「莫非昨夜四更後,有十三個人死在刀下?」
馬空群面帶悲憤,道:「不錯,十三個人,被人一刀砍斷頭顱。」
萬世遺嘆了口氣,道:「犬馬無辜,這人的手段也未免太辣了。」
馬空群盯著他的眼睛,厲聲道:「閣下奠非不知道這件事?」
萬世遺的回答很簡單:「不知道。」
馬空群忽然一楊手,萬世遺這才看出他面前本來擺著一柄刀。
雪亮的刀,刀鋒薄而銳利。
馬空群凝視著刀鋒,道:「這柄刀如何?」
萬世遺道:「好刀!」
馬空群道:「若非好刀,又怎能連斬十三個人的首級?」
他忽又抬起頭,盯著萬世遺,厲聲道:「這柄刀閣下難道也未曾見過?」
萬世遺道:「沒有。」
馬空群道:「閣下可知道這柄刀在什么地方找著的?」
萬世遺道:「不知道。」
馬空群道:「就在殺人處的地下。」
萬世遺道:「地下?」
馬空群道:「他殺了人後,就將刀埋在地下,只可惜埋得太匆忙,所以才會被人發現了。」
萬世遺道:「好好的一柄刀,為什么要埋到地下?」
馬空群突然冷笑著,一字字道:「這也許只因為他是個從不帶刀的人!」
萬世遺怔了半晌,忽然笑了,搖著頭道:「堂主莫非認為這是我的刀?」
馬空群冷冷道:「你若是我,你會怎么想?」萬世遺道:「我不是你。」
馬空群道:「昨夜四更後,樂大先生、慕容公子、傅公子,還有這飛天蜘蛛,全都睡在自己屋里,都有人證明。」
萬世遺道:「所以那十三個人,絕不會是他們下手殺的。」
馬空群目光炯炯,厲聲道:「但閣下呢?昨夜四更後在哪里?有誰能證明?」
萬世遺嘆了口氣,道:「沒有。」
馬空群突然不再問下去了,目中卻已現出殺機。
只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花滿天、雲在天已走到萬世遺身後,雲在天冷冷道:「萬兄請。」
萬世遺道:「請我干什么?」
雲在天道:「請出去。」
萬世遺又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在這里坐得蠻舒服的,偏又要我出去。」
他嘆息著,慢慢地站起來。
雲在天立刻為他拉開了椅子。
馬空群突又道:「這柄刀既是你的,你可以帶走,接住!」
他的手一揚,刀已飛出,劃了道圓弧,直飛到萬世遺面前。
萬世遺沒有接。
刀光擦過他的衣袖,「奪」的一聲,釘在桌上,入木七寸。
萬世遺嘆息著,喃喃道:「果然是柄好刀,只可惜不是我的。」
萬世遺終於走了出去。
花滿天、雲在天,就像是兩條影子,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每個人都知道,他這一走出去,只怕就永遠回不來了。
每個人都在看著他,目光中都像是帶著些悲怨惋借之色,但卻沒有一個人站起來說話的。
就連傅紅雪都沒有。
他神色還是很冷淡,很平靜,甚至還仿佛帶著種輕蔑的譏誚之意。
馬空群目光四掃,沉聲道:「對這件事,各位是否有什么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