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所有的聲音全部停止,連風都仿佛也已停止。
店里的兩個伙計仿佛突然感覺到有種說不出的壓力,令人窒息。
丁靈琳的眼睛里卻突然發出了光,喃喃道:「來了,終於來了…。」
沒有人動,沒有聲音。每個人都已感覺到這種不可抗拒的壓力,壓得人連氣都透不過來。
「來了!終於來了……」
好熱的太陽,好熱的風!
風從草原上吹過來,這人也是從草原上來的。
路上的泥濘已干透。
他慢慢地走上了這條路,左腿先邁出一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上來。
每個人都在看著他,太陽也正照在他臉上。
他的臉卻是蒼白的,白得透明,就像是遠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但他的眼睛卻似已在燃燒,他的眼睛在瞪著馬芳鈴。
馬芳鈴的手停下,手里的浴中,還在往下滴著水。
她心里卻在滴著血。
一滴、兩滴……悲哀、憤怒、羞辱、仇恨。
「你為什么還不走?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
「我不能走,因為我要看著他死,死在我面前!」
她的心里在掙扎、吶喊,可是她的臉上卻全沒有一絲表情。
傅紅雪的眼睛已盯在路小佳臉上。
路小佳卻連看都沒有看他,反而向丁老四和胡掌櫃招了招手。
他們只好走過去。
路小佳道:「你們要我殺的就是這個人?」
丁老四遲疑著,看了看胡掌櫃,兩個人終於同時點了點頭。
路小佳道:「你們真要我殺他?」
丁老四道:「當然。」
路小佳忽然笑了笑,道:「好,我一定替你們把他殺了。」
他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拿起木架上的劍。
傅紅雪握刀的手立刻握緊。
路小佳還是沒有看他,卻凝注著手里的劍,緩緩道:「我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丁老四賠笑道:「當然。」
路小佳道:「你放心?」
丁老四道:「當然放心。」
路小佳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們既然已放心,就可以死了。」
了老四皺眉道:「你說什么?」
路小佳道:「我說你們已可以死了。」
他手里的劍突然揮出,慢慢地揮出,並不快,也並沒有刺向任何人。
了老四看著他手里的劍揮出,一張臉突然抽緊,整個人都突然抽緊。
大家詫異的看著他的臉,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老四的人卻已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時候,下竟然有股鮮血箭一般標出去。
大家這才看出,木桶里刺出一柄劍,劍尖還在滴著血。
丁老四正在看著路小佳右手中的劍時,路小佳左手的劍已從木桶里刺出,刺進了他的小肚子。
就在這時,胡掌櫃也倒了下去,咽喉里也有股鮮血標出來。
路小佳右手的劍,劍尖也在滴著血。
胡掌櫃看到那柄從木桶刺出的劍時,路小佳右手的劍已突然改變方向,加快,就僅是電光一閃,已刺穿了他的咽喉。
沒有人動,也沒有聲音。每個人連呼吸都似已停頓。
劍尖還在滴著血。
路小佳看到鮮血從他的劍尖滴落,輕輕嘆息著,喃喃道:「干我這一行的人,就算洗澡的時候,也會在澡盆留一手的,現在你們總該懂了吧。」
馬芳鈴突然嘶聲道:「可是我不懂。」
路小佳道:「」不懂我為什么要殺他們?「
馬勞鈴當然不懂,道:「你要殺的人並不是他們!」
路小佳忽又笑了笑,轉過頭,目光終於落到傅紅雪身上。
「你懂不懂?」
傅紅雪當然也不懂,沒有人懂。
路小佳道:「其實他們並不是真的要我來殺你的。他們只不過要在我跟你交手時,從旁邊暗算你。」
傅紅雪還是不太懂。
路小佳道:「這主意的確很好,因為無論誰跟我交手時,都絕無余力再防備別人的暗算了,尤其是從木桶里發出的暗算。」
傅紅雪道:「木桶里?」
就在這時,突聽「砰」的一聲大震,聲音竟是從木桶里發出來的,接著,木桶竟已突然被震開。
水花四濺,在太陽下閃起了一片銀光,競突然有條人影從木桶里竄出來。
這人的身手好快,但路小佳的劍更快,劍光一閃,又是一聲慘呼。
太陽下又阿起了一串血珠,一個人倒在地上,赫然競是金背駝龍!
沒有聲音,沒有呼吸,慘呼聲已消失在從草原上吹過來的熱氣里。
也不知過了多久,了靈琳才長長吐出口氣,道。「好快的劍!」
萬世遺點點頭,他也承認。
無論誰都不能不承認,一柄凡鐵打成的劍到了路小佳的手里,竟似已變得不是劍了。
竟似已變成了一條毒蛇,一道閃電,從地獄中擊出的閃電。
了靈琳嘆道:「現在連我都有點佩服他了。」
萬世遺道:「哦?」
丁靈琳道:「他雖然未必是聰明人,也未必是好人,但他的確會使劍。」
最後一滴血也滴了下去。
路小佳的眼睛這才從劍尖上抬起。看著傅紅雪,微笑道:「現在你懂了么?」
傅紅雪點點頭。
現在他當然已懂了,每個人都懂了。
木桶下面竟有一節是空的,里面竟藏著一個人。
水注入木桶後,就沒有人能再看得出桶有多深。
路小佳當然也沒有站直,所以也沒有人會想到木桶下還有夾層。
所以金背駝龍若從那里發出暗器來,傅紅雪的確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路小佳道:「現在你總該明白,我洗澡並不是為了愛干凈,而因為有人付了我五千兩銀子。」
他笑了笑,又道:「為了五千兩銀子,也許連萬世遺都願意洗個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