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瑤夫人_分節閱讀_11(1 / 2)

青瑤夫人 靜江 1820 字 202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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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奉故衛寨主遺孤為少寨主,而寨中諸事,皆由當家大嫂沈青瑤與各位寨主共同決定。」

一錘定音。

從此,三十二路烽煙、七十二方群雄,皆稱我一聲「衛夫人」或「青瑤夫人」。

這是後話,而此時,隔著一層孝帶,松樹皮的縫隙又很小,我看不太清江文略聽了這番話後的神情,只依稀見他默然了許久,再度拜下,說出來的話低沉而暗啞:「衛夫人節哀。」

我再度還禮:「江公子恩義。」

我很佩服自己,明明心頭絞了又絞,喉嚨酸了又酸,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恰當的表現著一個寡婦的哀痛之情。

直起身後,我以袖掩面,哀哀而泣。淚水是真的,在洶涌而出,我想這一刻,我是真的為了豹子頭而哭泣。

既哭泣他的悲壯離去,也為他有幸能與美娘在另一個世界相逢而哭泣。

更為了他臨走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好生待青瑤。

江文略再看了一眼松樹皮,緩慢地轉過身去,與狐狸等人敘話。

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他與狐狸站在一起,彼此妙語連珠、典故頻出,又都風度翩翩、有禮有節,當然其中也含有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其余幾位寨主竟沒有插嘴的份。

不多時,這二位就黃家寨的事情達成了一致,估計是黃二怪近來太過囂張,屢屢挑釁永嘉府,江文略竟是受江太公所派,前來聯合雞公寨,有意找機會一起滅了黃二怪。

怪不得江文略竟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雞公寨。其實倒也不奇怪,雞公寨與永嘉府雖時不時有點小沖突,但因為中間隔了個黃家寨,雙方還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在這亂世,為了所謂的利益,群雄們昨天斗得你死我活,今天卻也有可能拍著肩膀稱兄弟。

眼下雙方最大的隱患是黃家寨,自然便開始稱兄道弟了。

這種便宜事情,六位寨主一致通過,也輪不到我這位當家大嫂來接燙手山芋。

此時已是正午,山風颯颯,送來淡淡的清香。

他與各位寨主一一道別,迎著山風提步,袍子下擺處的荊棘花開得更生動了。

定是今天生的事情太荒唐了,我覺得自己此刻象夢游之人,眼光痴痴地盯著那一枝荊棘花,不停地糾結,這枝花到底是誰把它綉完的?

為何綉得如此精美?花色為何象染了血一般瑰麗?

狐狸在微笑:「聽聞江兄不久將有大婚之喜,杜鳳在此先行道賀,屆時再親登永嘉,喝江兄這杯喜酒。」

我茫然抬起頭,江文略也在微笑,帶著些滿足意味地微笑:「文略定會備下薄酒,恭迎杜兄到來。」

雖然我的眼前一片迷蒙,卻看得很清楚,他真的是在心滿意足地微笑。這種微笑,在與我成親的那晚,他將喜帕挑起的那一刻,也曾出現在他的臉上。

狐狸欠身致禮:「江公子慢走,不送。」

江文略還禮,目光再在山寨中掃了一個圈,似乎在松樹皮上停駐了一會,最後停在棗樹之下。

他凝眉看著樹下那一團卷起來的焦屍,那是紫煙的屍體。狐狸忙道:「這是前段時間搶上山的一個女人,那晚來不及逃走,唉,真是作孽,燒成了這樣——」

想來狐狸覺得被妓女下了迷葯這件事情太不光彩,如此說倒也不失體面。

不知是不是江文略站在樹下,而陽光又太過盛烈的原因,我依稀覺得他的面色瞬間變得青黑,他的身形也在微微搖晃。

狐狸將他扶住,關切問:「江公子可是不舒服?」

江文略嘴角僵硬地扯著,聲音也很虛弱縹緲:「不、不礙事,可能我是,是頭一次見到這種——」

狐狸嘆了聲:「是啊,太作孽了,此仇不報,天理不容。」他又轉身吩咐:「還不趕緊將她好生埋了。」

江文略表情呆滯,看著嘍羅們掩著鼻子將那焦屍拖走,才極其緩慢地轉身,消失在山路盡頭。

山風愈盛,遙遙望去,再也看不清他袍子下擺處的荊棘花,但他的身形,卻看得出有幾分凄涼與惶然。

我倒不知,他如此多愁善感,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焦屍而動容,卻不知當初面對我這個妻時,他是如何心硬如鐵,說出那兩個字,射出那一支箭。

燒吧。

我在山風中冷笑。

笑到不能自己,笑到渾身顫抖、淚流滿面。

笑到所有的山賊同情地看著我,他們都以為我在哭。

為死去的夫君哭泣。

「夫人,你在笑什么?」

鄧婆婆進來,擺好碗筷,含笑問我。

我摸摸自己的臉,訝然道:「我在笑嗎?」

鄧婆婆更訝然:「夫人怎么連自己在笑都不知道?」她頓了頓道:「不過夫人這笑,說起來可看著有點嚇人,再笑下去,真得請屈大夫來看看了。」

她滿面好奇地湊過來:「夫人,你到底在笑什么?這幾天一直這么笑。」

我看向窗外的滂沱大雨,默然許久,低聲說:「我在笑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