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瑤夫人_分節閱讀_19(1 / 2)

青瑤夫人 靜江 1876 字 202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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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納悶,他已紅了臉,但那份紅卻不太象害羞,反有幾分悲傷之意。

我將聲音再放柔了一些:「五叔,您有事盡管說。」

「大嫂。」五寨主聲音有點抖,眼圈也漸漸紅了:「您——能不能幫我在這件衣裳上綉一句話?」

見我微愣,他忙補了一句:「今天是、是我妻子的忌日,我想燒件衣裳給她,再給她帶一句話。」

「當然可以。」我接過衣裳,借轉身拿針線之機,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我穿好針線,望向五寨主:「五叔,你想綉一句什么話?」

五寨主臉上的悲傷越濃重,重得快化不開來時,他終於一字一句,聲音緩而堅決:「貞兒,還有一人未殺,你等我。」

不知是不是懷有身孕的原因,我特別容易情緒激動,聽到他這話,眼淚啪啪,直落在手中的衣裳上。

我坐在房中綉字,五寨主一直站在門外,並不進來。我盡自己最好的手藝來綉,但這行字還是綉得不盡如人意。

遠遠地似有人在說話,象是狐狸的聲音,我的手抖了一下,「啊」地一聲,針刺中手指,殷紅的鮮血滴落在那個有些歪斜的「殺」字上。

貞兒,還有一人未殺,你等我。

哀帝已死,無賴也被他用刀捅死了,還有一個仇人未殺,是那個將他爹娘逼死的知府吧。

殺了這人,貞兒,我便會來見你。

貞兒,奈何橋上等等我。

看著五寨主對著西南方向長久地磕頭,看著他將綉了字的衣裳點燃,我再度抹去眼角的淚水。

回到小木屋,我心情十分灰暗。托腮坐在窗前,心中卻是一片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要想些什么。

說句實話,被豹子頭「搶」上山後,我眼中看到的雞公寨,便是一群野獸。及至後來豹子頭慘烈死去,這野獸的感覺才慢慢淡了些。再後來,野狼們對我很恭敬,老七這幫孩子又很真純,這群野獸便慢慢的變出人形來。

及至聽了狐狸講的那幾個故事,他們便還原成了活生生的人,他們本來都有幸福的家庭,都有溫暖的親人,卻都被這亂世,由人逼成了野獸。

若沒有那暴君,五寨主此時是否正和表妹花前月下,對鏡描眉?

若沒有這亂世,老七是不是正承歡於爹娘膝下,是不是做上了帶著幾分羞怯的新郎?屈大叔是不是繼續妙手仁心,積下一樁樁無量功德?

在這亂世,即使如我所計劃的那般逃出了雞公寨,我又能去何方?天下之大,何處是沈窈娘的容身之所?

我郁郁了好幾日,身子越沉重,便將自己關在房中,好幾日都不出去。

狐狸可能是忙著布下陷阱誘敵,整天都不在寨子里,晚上也不再來邀我去山頂賞月吹笛。也是,大戰在即,誰還有心情舞風弄月?

倒讓我暗中松了一口氣,雖說想盡快離開雞公寨,不得不盡量麻痹他。但是一想起那天晚上可能是被他抱回來的,這這這,還是覺得見面了會有些不自在。

我心底深處,總在隱隱擔憂著什么,仔細一想,卻不知為何擔憂。屈大叔來看過我數回,我吞吞吐吐將這感覺說了,屈大叔只安慰說,這是懷孕慣有的現象,我只能遵他囑咐,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這日正坐在銅鏡前梳,忽然現臉上長了數顆痘痘,忙丟了木梳去擠。正擠得呲牙咧嘴、眼淚直流時,鄧婆婆端著葯碗進來了。

見我這般擠痘痘,她看得直搖頭,道:「夫人,這樣擠會留下疤痕的,懷孕時的疤痕可最難恢復了。」

「不怕,反正是個寡婦,也不講究漂亮不漂亮的。」我擠破一個痘痘,眼淚汪汪地道。

鄧婆婆嘆了口氣,道:「夫人,我這一輩子,最聽不得『寡婦』這兩個字。」

我心中一動,放下手,她已在桌邊坐下,提起衣襟抹淚:「夫人,我守寡幾十年,無兒無女,在這世間,最痛恨的便是所謂的『貞潔』二字。若沒有這兩個字,我也不至於守了幾十年的寡,替人倒了幾十年的夜壺。更不至於臨老了,無兒無女,靠這幫無親無故的孩子過活。夫人這么年輕就守寡,以後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我愣了許久,轉過身,慢慢地靠上她肩頭,輕聲道:「婆婆,我不怕,我有孩子,有您照顧我,還有這么多叔伯兄弟。」

鄧婆婆哭得越來越傷心,我只得伸手替她拭著眼淚,勸道:「婆婆,我看這些弟兄都挺好的,您就把他們看成自己的子侄——」

我話還未說完,鄧婆婆已嚎啕大哭。我慌了神,正手足無措,窗外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音。

哨音越來越急,也有大群人在寨中奔跑。

我與鄧婆婆奔了出去,見寨中的野狼們正在迅集合,手中都握上了鋒利森寒的兵刃,一個個面色凝重、腳步急急。

大戰,終於到來。

狐狸等人早率了大部分人馬埋伏在山下,留在寨中的野狼不多。五寨主站在他們面前,只有非常簡短的一句話:「為大哥報仇!」

所有人吼了一聲:「為大哥報仇!」齊齊奔向山下。

我急忙踏出一步,喚道:「五叔。」

五寨主轉過身來,我看著他,輕聲道:「五叔,記住,還有一個人沒有殺。」

五寨主一愣,雙唇慢慢抿起來,再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重重地轉身,帶著這最後一批野狼奔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