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瑤夫人_分節閱讀_42(1 / 2)

青瑤夫人 靜江 1884 字 202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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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

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象一記重錘擊在我的心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抖著扶正早早,顫抖著去撫摸他的臉。

早早的眼睛,純凈得象泉水一般,他骨碌碌地看著我,在他這樣的目光的注視下,我的心,柔軟得不可抑制地疼了起來。

早早回頭看了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又興奮起來,拼命揮著雙手,不停叫著:「娘,娘——」

巨大的幸福與狂喜將我沖得身形搖晃,我似哽了漫長的一生,才終於喚出了一聲:「早早——」

我將他緊緊地抱住,他身上還有著氤氳的奶香,這股熟悉的味道,仿佛自我體內散出來的一般,將他與我,融為一個整體。

早早的手還在不停揮舞,叮鐺聲細碎地響起。我將他略略放松,側頭一看,他右手中緊攥著的,是一個銀質的小鈴鐺。

這卻不是他生下來後戴著的那個,銀質因為久遠了,紋路中稍稍黑,式樣是我閉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出的。這是我自幼戴著的,成親之後,收在了江府小樓里的紅木櫃中。

早早在興奮地回頭啊啊叫,我緩慢地抬頭,江文略天青色的身影輕步走近,目光不曾離開我片刻。

我仰面看著他,暮春下午濃烈的日光自他身後灑下來,灑得我微微眯了眼睛。但即使是這樣,我仍感覺他瘦了許多,面色也帶著一絲不正常的蒼白。

他在我和早早面前蹲了下來,手撫上早早的頭,卻始終凝望著我。

這刻,陽光透過桃樹,斑斑駁駁地投在他的臉上,讓他更顯出幾分憔悴。

我胸口一梗,重新將早早抱緊,眼角瞥見鄧婆婆和老七進了院子,只得用極輕的聲音說了句:「文略,謝謝你——」

江文略眼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鄧婆婆和老七越走越近,他終於站了起來,卻依舊低頭看著我,用唇語無聲地說了句:「窈娘,再給我一年時間。」

這一刻,我聽見自己的心房外,那嚴嚴實實包裹了兩年的岩層,在悄悄地破裂開來。

一直到晚上,我都不願放開抱著早早的手。

我總怕這是一場夢,只有將他抱在懷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我這顆一直飄浮在雲端的心,才能稍微地踏實一些。

可早早十分好動,雖然沒有太多的表現出對我的陌生感,卻總是掙脫我的雙臂,去追雲綉或者鄧婆婆。

我苦笑著現,早早對誰都喊「娘」,問過雲綉,她面頰泛起紅暈,見她眼中欲滴的波光,我極度感激地拍了拍她的手。

這夜,五叔在前廳擺下盛宴,款待江文略,並向他表示謝意。我也不知哪來的精神,竟不需要坐輪椅,在蘇嬸的攙扶下,拄著拐杖,一步步艱難地挪動,走入了前廳。

江文略正與藍醫正談笑風生,見我進來,藍醫正捋著胡子呵呵大笑:「文略,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我讓蘇嬸扶著我走到藍醫正身前,向他俯身致謝。再走至江文略身前,與他對望頃刻,微微一禮:「江公子大恩,沈青瑤無以為報。」

江文略的手伸了出來,又在半空中停住,我聽得出他的聲音很壓抑:「夫人太客氣,你我兩家正攜手合作,這是江某應盡的本份。」

藍醫正顯然不知道早早被擄事件的來龍去脈,尚以為我們所說是他來診病一事,笑著插話道:「夫人謝謝文略,也是應當的。夫人可不知,文略為了把我請來洛郡,可費了不少的心思。」

江文略淡淡一笑,向藍醫正道:「敢問醫正,夫人的這腿疾,還要多久才能完全康復?」

「夫人如果一直保持今天這種精神勁,又堅持服葯和鍛煉,我看——」藍醫正沉吟片刻,道:「三個月後,應當就能恢復正常。」

江文略臉上露出喜色,忽然退後一步,向藍醫正長身一揖。

藍醫正還沒來得及扶起他,老七也大步走了過來,長長一揖。

藍醫正忙一手去扶一個,誰知早早掙脫了雲綉的手,搖搖擺擺地走到他面前,向前一撲,撲上他的雙腿。藍醫正忙「唉喲」連聲,彎腰去扶早早,早早揪著他的長衫下擺,仰起頭,竟無比清晰地叫了聲:「娘!」

屋內諸人,頓時都笑得東倒西歪。

窗外,夜深了,更梆聲三長一短,我仍坐在床邊,凝望著早早熟睡的面容。

不知道為什么,經歷了半日的狂喜,這刻,我的心卻是空落落地。手指輕撫著早早的額頭,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要想些什么。

遙遙地,似乎有一縷琴聲滲進來,我凝神聽了片刻,心中一動,拿起了床邊的拐杖。

蘇嬸聽到動靜,忙起來扶住我,我索性只讓她在一邊看著,拄著拐杖一步步向屋外挪動。走出滿頭大汗,終於走到了院牆邊的藤蘿架下。

琴聲仍從前廳方向隱隱傳來,彈的正是一曲《春鶯兒》。

當暴雨肆虐,春鶯兒悲哀鳴鳴,琴聲忽然暴烈,嗡嗡震了一下,似是那春鶯不堪這天各一方的命運,凄厲地、憤怒地沖向那暴風雨。

我似乎看見江文略那略帶蒼白的臉,在緊抿著唇,望著震動的琴弦,默然無語。

我拄著拐杖,在藤蘿架下長久地站立,心頭一片茫然。

我以為是他親手將我推上了命運的歧路,可當我在歧路上走出很遠,再回頭看,他卻仍在原處等我。

即使不恨了、不怨了,即使他的心還在原處,可我與他,還能回到從前嗎?

亘在我與他之間的,不但有羅婉,有江家,有衛家軍,有早早尷尬的身份,還有這永遠無法抹卻的兩年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