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 情達極致假亦真(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71 字 2021-06-16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庾懌老臉一紅,一時間倒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只能旁敲側擊提醒庾條:「這沈家小郎君早慧聰穎,不同於尋常孩童,頗有詭詐之才。」

「風物長宜放眼量,情達極致假亦真。二兄,你太執著一己之念,不知魚之樂,難得魚水歡。」

庾條嘆息一聲,為兄長過於執念而惋惜。正如哲子郎君所言,這世上虛妄太多,名望浮雲,功祿亦是浮雲,彼此不能信托,便是分歧之端。只有信我不疑,才能共逐富貴啊!

庾懌還在那里糾結,庾家其他兩兄弟已經走過來。看到二兄沉吟不語,便一起上前詢問究竟。

庾懌沉吟良久,又見庾條始終坦然,最終還是放棄了深究,免得窮究之下令兄弟失和。況且庾條有此改變,也是好事一件,最起碼不像以前那樣放誕任性,孟浪行事。

「幼序你有了改過之心,總是一件好事。這樣大兄和我也能更放心,你年紀不小,也該任事,勤於國事亦能為家分憂。待今次時局平穩後,我會跟大兄說,為你謀一個官事。」

庾懌拍拍三弟肩膀,笑著勉勵道。

庾條聽到這話,卻是大搖其頭:「二兄,進仕非我所願。咱們兄弟幾人,你和大兄自不必說,季堅仕途漸進,稚恭也得中正察舉。如此家業已經無憂,就讓我守在家中,做些自己願意做的事情罷。」

聽到這話,不獨庾懌驚詫,其他兩兄弟也都露出狐疑之色。庾翼開口道:「三兄,你不是一直想要任事?怎么有了機會反倒改了主意?」

庾條笑著說道:「家業傳承,譬如人行途中,雙足立地才得穩健。我家已是貴戚之門,強求兄弟俱幸,反而招惹物議。不如我晦身自退,修整家業,如此二兄你們宦游在外,才無後顧之憂,更能從容任事。」

見兄弟們全是目瞪口呆望著自己,一副難以置信模樣,庾條倍感神清氣爽:「君不見,鳥盡弓藏誅文種,五湖泛舟稱陶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貨殖小術,卻合損補天道。我要以此興家,撥亂反正,未必就遜於諸兄勤於王事。哈哈,吾輩共勉!」

見庾條大笑灑然離去,站在原地的庾氏三兄弟卻是面面相覷,片刻後,庾冰才稍顯遲疑道:「三兄他、他是近來才癲的嗎?」

庾懌轉頭望一眼沈哲子的居所圍牆,心情五味雜陳,半晌後才喟然道:「幼序這番高論,雖然疏於正途,倒也不無道理。他如果真是志在於此,與我家而言未嘗不是好事,不必再勉強他。」

雖然心里已經有七分把握,庾條此番異常與沈哲子脫不了干系,但庾懌也並不覺得有什么害處。若三弟此後真能幡然醒悟,做出一番成績,他反倒要感謝沈哲子的點醒之功。只是挖空心思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種手段能將一個放誕任性、積重難返的成年人點化得痛改前非?

困惑庾懌的難題,對沈哲子來說倒不算什么。關於傳銷這個大殺器,他所了解也只限於前世綠皮火車上的道聽途說,一番穿鑿附會、改頭換面,結合時下人的理解能力,很快就給庾條描繪出一個恢弘壯闊而且看似可行的前景。

通過他前世的見聞閱歷,可以看出沉迷於此道的,大概可分為兩類。一類志得意滿,自負高智,認為自己已經看破玄機並且能夠掌握其中奧妙,得其利而避其害。一類困蹇時下,挫折連連,希望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理論輕易攫取大量財富。

這一類的成功學,最顯著的特點還不是能夠蠱惑人心,而是給人虛構一個看似可信的成功進度條。每前進一步就能即時得到反饋,進一分有一分的欣喜,從而讓人更加樂此不疲,不知不覺深陷其中。

這一點,對於那些人生迷茫,想要奮卻不知該往何處努力的人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晉陵、京口人流密集,士族豪強林立,其中能夠占據顯位的卻不多,正是迷茫不知何所依從的時候,迫切需要一個燈塔指引方向。

當然,沈哲子還是有所保留,沒有將各種斂財返利的模式全都告訴庾條。他要一步一步,循序漸進的引導,免得自己也玩火自焚。

沈哲子倒不指望用這方式來給自己斂財,自己也盡量避免牽涉其中,之所以起意要點撥庾條,是因為心里有了一個鉗制京口流民帥的方案,榨干這些僑姓的家底,以三吳錢糧反制京口。

有了這個想法後,點撥庾條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則是要擴大自家的優勢。

所以,對於老爹出鎮哪里,他也有了選擇,選會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