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4 殘破建康(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76 字 2021-06-16

現在為老爹謀求官位,其實已經是一個新的合作。所以,在說動庾懌之後,旅途中沈哲子又與隨行的顧颺密談良久,約定到達建康後拜會吳郡顧氏在京為官的顧毗和顧眾。

除了跟吳郡士族暗通款曲之外,沈哲子也將自己的看法口述讓人筆錄下來,傳回吳興給老爹,希望老爹做好南下會稽的准備。虞潭想踩老爹復起,可是會稽卻並非只有虞氏一家,孔氏、賀氏影響力都不遜於虞氏,完全有分化瓦解的可能。這一點,老爹看得肯定比沈哲子還要精准明白。

晉陵臨近建康,一行人沿練湖徐徐而行,行到第二天午後,建康城已經依稀在望。

盡管沈哲子早知建康歷經兵災不久,但料想京畿重地,應該也能維持些許氣象。可是建康城外的紛亂景象,還是令他大感吃驚。

放眼望去,雖然不是戰火紛飛,但也可稱得上是遍地狼藉。坑坑窪窪,溝壑密集的曠野,浸泡在污水中的殘肢斷臂腫脹慘白,人行處烏蠅成群,濃烈的腐臭味道四處彌漫,損壞遺棄的營帳軍械雜亂堆積,尚有衣衫襤褸的難民穿梭游走期間,狀如行屍走肉。

這一切,沈哲子看在眼中,心情異常沉重。眼前的畫面,大概才是這個亂世年代的底色,而不是世人傳頌的魏晉風流,曲水流觴,清談雅集。

秦淮河兩側,雜草叢生,並無吳音裊裊,脂粉飄香,反而有不少禁衛游勇,踏在木柵上用長長的竹竿打撈漂浮在河中的屍,那畫面令人心悸,又倍感壓抑。

沈哲子站在牛車上,極目四覽,心中盡是悲愴。他深知眼前的畫面並非孤例,在北地大概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甚至還要更加慘絕人寰!人生於世,求活而已,何至於殘忍作惡至斯?

秦淮河上二十四航,大半都被亂兵摧毀,如今由此面進出建康,泰半要靠船渡。那名傳後世的朱雀桁倒是已經修復,只是兩側都有重兵把守,不許閑雜人等通行。

隨行的近千部曲,通過庾家的門路,被安置在河沿禁衛留下的營房中。盡管如此,沈哲子一行還是舟船往來數次,才連人帶物盡數送達建康城外。

建康這一歷史雄城,現在看上去並不感覺有多宏偉,城牆斑駁參差,一些缺口極為顯眼,人流進進出出,也無禁止,幾乎已經沒有多少據敵守衛的實際意義。

進城後道路曲折,少有直貫東西南北的大道,兩側民居建築也都新舊參差,沒有整齊劃一的壯美之感,一如台城中的皇族,暗淡羸弱,勉強維持。

沈家在城中也有大宅,位於城南距離烏衣巷並不太遠,供給一些在京中為官的近系族人居住。早有人先行一步進城通傳消息,因此沈哲子剛入城便見到幾個印象不是很深的族人來迎接,其中便有早先曾經見過的沈禎。

對於沈充沒有答應朝廷最開始的條件,位居三公,沈禎頗有些耿耿於懷,避開庾家人之後,湊在沈哲子身邊頓足嘆息道:「早知局勢如此,當初真應該先一步向朝廷投誠。」

沈哲子笑笑並不回答,身處亂象叢生的時下,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梳理出大勢脈絡。因為還要先去庾府拜見庾亮,沈哲子與族人們交談片刻混個臉熟後,便先告別,只讓一些隨從和侍女先回沈宅。

行在建康城曲折的街道上,不時遇見穿梭境界的禁衛,可見城中局勢尚未完全平穩。庾懌忍不住嘆息道:「兵事大凶,令京畿破敗至此。年初我來建康尚是祥和,如今已是不大認得了。這紛亂世道,何時才能天下咸寧?」

這個問題,大概沒人回答得上來,苟安江南的士族們,閉眼捂耳只當身外無事,更不管神州6沉甚於此地。

建康城東南是權貴聚居之地,後世引無數文人墨客騷情無限的烏衣巷便位於此處。眼下的陳郡謝氏尚還沒有在此定居,因此這巷里還是王氏一家獨尊。至於庾府,尚在烏衣巷往北的青石巷。

過了青石橋,南京夫子廟前身的東晉學宮還沒有興建,一片疏於打理的廢園大概是舊吳游苑。繞牆而過後再行一段距離便進了青石巷,巷口第二家門戶乃是時任丹陽尹溫嶠的府邸,再往內里許則就是庾府。

被一群仆人迎入府中才知庾亮尚在台城處理公務,沈哲子也知憑自己的分量還不夠讓這台省重臣放棄公務回家接待,只能先在庾府等候。

這一等便到了夜幕降臨,下人通稟庾亮已經回府,沈哲子才停下來對庾條的洗腦起身相迎。對於要見到這個時下名望僅次於王導的東晉重臣,沈哲子心情雖然不乏漣漪,但也並不抱多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