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8 思君如疾(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475 字 2021-06-16

朝會結束後,皇帝心情暢快的離開朝堂,准備返回苑中。

橫亘在心頭多日的難題終因內兄庾亮的態度轉變而解決,平南將軍應詹得以出任江州刺史。如此一來,局面便豁然開朗。

江州已入掌控,荊鎮獨木難支,下一步便是解決荊州問題。或許此事阻力仍然不小,但皇帝手中仍有籌碼,那就是對王敦黨羽的禁錮之刑。

王敦之亂,若真深究,牽連甚廣。哪怕是皇帝,也不敢肆意擴大打擊面致使朝野上下人人自疑。之所以態度強硬堅持禁錮,其真正意圖還在荊州,以解除禁錮來換取朝臣支持,掃除罷免荊鎮的障礙。

若荊江重鎮皆能復歸掌握,皇帝心內便再無後顧之憂,便可大展抱負,恩威並施,擇善扶植,分化瓦解,不出幾年,士族之厄再不復存!

一想到這里,皇帝便心潮澎湃,忍不住要引吭高歌,心內理智提醒他勿要得意忘形。世家大族彼此勾連牽扯,難纏得很,盡管他已經梳理出一個脈絡,但也需要抽絲剝繭,徐徐圖之,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免得一著不慎便全局崩盤。

如果說平滅王敦能夠成功尚存一絲僥幸,多賴江北流民之兵。那么今次圍繞江州的博弈,既讓皇帝領略到世家大族瓜葛牽扯、盤根錯節,難以力破,同時也洞察到這些士族的軟弱之處,形似羅網,實則稀疏。

話說回來,皇帝今次之所以有神來之筆,以庾亮為破局之點,主要源於吳興沈氏在今次動亂中的自存之道。

對於沈充,皇帝殊無好感。前次王敦為亂,若非此獠興兵響應,禍亂三吳,致使腹心動盪,牽扯了朝廷很大力量,王敦絕無可能那么輕易就直趨建康,威逼禁中。因此,在皇帝心目中,恨不能將沈充執之臠割!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深知吳興沈氏雖無清望,卻深植吳地,勾連鄉里,形如疥癬卻難拔除,動則糜爛成患。在掃滅王敦這個大敵之前,絕不能對其流露殺意。因此,皇帝不惜許以三公之位,惟求穩住沈充,繼而集中全力擊破王敦。

然而沈充卻封還符印,不受拉攏。皇帝震怒之余,已做好最壞打算,幸而三吳之地俱有義師興起,令皇帝不至於亂了方寸,心內已經決定要畢其功於一役,將沈充也一網打盡!

不過接下來吳地生的事情,卻讓皇帝有眼花繚亂之感,先有庾懌孤騎入營迫降沈充,化解東面兵災,後有吳地士人推崇贊許,直呼沈氏高義。

能夠緩解吳中壓力,皇帝自是心悅,唯有一點不忿,便是沈充無視三公高位,卻伏於庾懌一人。但無論如何,這對危若累卵的時局而言都是一個好的的變化。可是直到台城奏對時,庾懌流露出回護沈充的急切心情,讓皇帝警兆陡升,意識到其中隱患。

此時最大兵危已解,朝廷已經擺脫被動局面,再轉回頭看吳興沈氏,已經不成大患。

尤其先前兵事中皇帝見識到江北流民之兵可用,無論再如何擺布吳興沈氏,皇帝心中都大有底氣,豈能再容沈氏獨立皇權恩威之外為權臣獠牙,若不為用,宜當剪除。因此,他才默許南頓王向沈氏示好。沈氏雖然不遜,但若妙用得宜,無論掌控吳地,還是制衡新晉方鎮,都不失為一招好棋。

然而接下來沈氏的反應卻又大出皇帝預料,推舉紀瞻出頭,飛快與南士連成一片,再無把柄可抓。

時局之中不管任何人,或限於立場,或限於地位,都無皇帝這種然而上、通覽全局的視野。再看沈氏在動盪中的表現,反應靈敏,應對妙絕,左右試探,四方借力。在如此混沌難明的時局中,百家齊喑,竟成一家獨秀之勢!

雖然對沈氏殊無好感,但察其行跡,皇帝也總結出幾點體會。不拘泥成法,不媾和一家,謹守自家豪強優勢為立足之基,應勢而動,順勢而為,俾成贏家。

這給了皇帝很大觸動,沈氏一地鄉豪而已,都能由亂局中借勢風行,而自己貴為天子,法統大義所在,豈能沒有破局良策!之所以困蹇時下,只是他此前慣於正面相抗,忽略了迂回側擊而已。

所以他這次不再直接對抗瓦解王氏為的青徐僑門,而是拉回頗有另立山頭趨勢的內兄庾亮,借豫州僑門之力將自己的人選推上江州刺史之位,打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