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0 還施彼身(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27 字 2021-06-16

直到前年時局動盪,沈家因勢而起,局勢未穩的時候,沈充自然更不敢入朝覲見,於是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時下各鎮,荊州宿將,勉強維穩,江州腹心,言出令行,豫州疏離,內外難通,歷陽驍勇,強橫少禮,徐州鎮北,不得信重,交廣偏遠,難堪大用。我家居吳會,能奉君自重者,唯有財帛!」

沈哲子沉吟著說道,將時下方鎮各自自存之道分析一遍。

荊州陶侃以其軍中威信而坐鎮分陝,能夠維持局面不亂已經是大功。江州應詹是簡在帝心的親近之臣,方鎮之中最為腹心者。豫州祖約繼承其兄祖狄,朝廷並沒有節制的能力。歷陽蘇峻流民帥中最為悍勇者,戰斗力極強。徐州劉遐位處江北,加上交廣邊州,並沒有影響時局的能量。

沈哲子的意思很簡單,拿錢砸,哪怕是皇帝,也得吃這一套。使勁喂,哪怕你不要,都得硬塞,胃口撐大了,你自然會記得我的好處!要想換一個人來,餓死你!

對於沈哲子的提議,沈充和錢鳳都深以為然,於是便開始准備今次進京的財貨進獻。

今次剿滅嚴氏,所收獲的物資已被沈哲子揮霍一空,剩下金銀錢絹之類,儲藏了一部分,消耗了一部分,分宗又用出去一部分。

但除了這些之外,尚有大量的珠玉寶器,成斛的珍珠,大塊的玉屏風,半人高的珊瑚樹,各種琳琅滿目的寶石。這一類奢侈品,變現不易,留之也無用,不如進獻內帑,以充宮室,憑此來結好皇帝。

在座幾人,皆是實用主義者,這些奢侈品雖然珍貴,但卻華而不實,一朝散去也不可惜。需要權衡的是一個循序漸進的問題,不能一下子都拋出來,把皇帝眼界抬得太高。有錢鳳這個陰謀專家把控尺度,很快就遴選出一批珍貨。

除了這些奢侈品之外,還有嘉興海鹽的大片鹽田,也分揀出來一部分進獻內廷。沈家眼下既要大投入物流產業,還要開會稽,經營舟山,攤子鋪的太大,人用難免匱乏。

將一部分鹽田進獻宮廷,一方面結好皇帝,另一方面也能避免被吳郡各家將這些虛置的鹽田蠶食瓜分。

畢竟嘉興地處吳郡,並非沈家傳統勢力范圍。而吳郡各家力量也頗為雄厚,對鹽田這種利潤極大的產業貪欲很大,以前嚴家盤踞在此,背靠6氏,自然能擊退各方圖謀者。但是沈家在吳郡的影響力還是稍遜,既不可能時刻屯兵把守,也沒有太多精力兼顧那里。

與其如此,不如賣皇帝一個人情。皇帝雖然名義上坐擁四海,但說實話,就沈哲子上次入宮所見,日子過得很緊巴。如今所居住的宮苑,還是多年前作亂江南的陳敏所修築,規格和威儀都略顯局促。

所以說,人得意時不能太囂張。當年西晉平吳,如果不是張揚到一把火將東吳太初宮燒個干干凈凈,眼下最起碼子孫還有一個完整宮苑可以繼承居住。如今還要仰仗臣子接濟,才能維持宮用以過活,可謂寒傖。

將一部分鹽田割出來,立為內廷之產,吳郡那些人家哪怕再囂張,行事也要有顧忌。沈家只需要保留海鹽城一隅,以作為舟山群島犄角之靠,就已經很好了。

一通整理下來,沈充眼看如此厚禮,都不禁有些咂舌色變:「如此海量進獻,倒是便宜了那個黃須鮮卑奴。」前年計劃謀反時,他還斥責皇帝幣重言甘以誘他,如今他借計施為,心境、處境已是大不相同,還施彼身,可謂暢快。

錢鳳則笑道:「昔者齊桓公尊周王攘四夷,魏武挾天子令諸侯,如今小郎君定策,奉帝室以輕方鎮。有此定例在前,日後家無巨富者,誰敢再居會稽?」

「這些珍貨產業,終究不會虛擲。今者只是會稽一郡,雖得方鎮之實,卻無方鎮之名,來日未必不能中分揚州,以為東揚,名實具備。」

沈哲子笑吟吟說道。

聽到這話,沈充和錢鳳眸子都是一亮,顯然已是聽到心里去。會稽內史位高於諸郡,是因為其地域廣闊,又居於三吳核心,郡守之權猶重於小州刺史。然而在其上終究還有一個上官揚州刺史,並不能說完全具備了方鎮的權柄。

但如果能從揚州分割出來,另立一州,位置即刻就會凸顯出來。雖不至於達到荊州分陝那樣的戰略高度,但足可稱為東鎮,獲得不遜於江州的地位!

沈哲子提出這一設想,倒並非信口開河,這是下一步要奮斗的目標。想要達成,同樣不是朝夕之功。時下王導還是揚州刺史,若將揚州中分,則不吝於徹底肢解了王家,無論是沈家,還是皇帝,眼下都無那種必勝的實力和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