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4 山行受阻(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26 字 2021-06-16

暮春三月,天地回溫,田野之間已經綠意盎然。

年初一場分宗,一批族人6續搬出老宅,原本老宅中醞釀的那種撕裂氣氛盪然無存。沈哲子也就不必再刻意避居龍溪庄園,偶或回老宅住上幾日,言談行事都隨意得多。

因為自家田畝削減大半,今年的春耕要從容許多。各地水道貨棧修葺已經漸進尾聲,只等水勢漸漲後一個運輸高峰期磨合考驗這些布置。沈哲子這幾日正在調集一批蔭戶,次第往會稽,准備投入到那里的墾荒事宜。

少了許多掣肘和紛爭,沈家如今任事者並無人浮於事的風氣,諸多事情章程規劃出來之後,各司其職,按部就班,不再事必躬親,沈哲子反倒清閑許多。

三月上巳祓禊,郡中名流畢集烏程太湖之畔,沈哲子於席上執羽觴而歌,呼令仆役,取長城新筍、武康玉板、余杭鹽米、臨安海珍,朝令而日中即至,一時間郡中人人側目,皆誇吳興水利之便冠絕三吳,如役鬼神。

一場風雅盛會,被沈哲子生生扭轉成一場招標會,除了以往已經確定合作的幾個家族之外,余者又有大大小小十幾戶人家,流露出要與沈家合作的意向。

這些人一俟意識到水運當中潛藏的驚人利潤,才驀地現郡內凡有舟行之處,皆有沈氏之碼頭貨棧,由是才終於醒悟新年以來沈家大肆籌劃的真正意圖!

眼下大勢在己,家中一番整合後,人事框架已經日趨穩固成熟,凡事也不必事必躬親的去談判。他分出一批族人並部曲中執事者,分別乘舟與郡中有意聯合的各家去商討,自己便又返回了龍溪。

在這個年代,水運哪怕利潤再大,終究越不過農桑根本。沈哲子寧願割讓出一部分利潤分於各家以換取人力資源,也不願本末倒置過於投入水運而荒廢了自家的田畝根本。前年那場糧患他記憶尤深,絕不願再將自家衣食根本寄於別人之手。

武康本土春耕開始不久後,分散在各地的蔭戶便被抽調回來一部分,隨著沈哲子的二叔沈克南下會稽投入墾荒。

沈哲子本來也打算隨行同往會稽,不過想起老爹所言那些嚴氏葦塘中救出的難民頗多病患,便想邀請葛洪同行去看一看能否診治。這位小仙師雖然痴迷於神仙之說,但也並非不知人間疾苦,更是沈哲子眼下唯一熟悉信重的國手名醫。

那些難民自受無妄之災,沈哲子雖然沒有痛心疾的菩薩心腸,但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圍內幫他們緩解一二傷病痛苦,心中也會感到些許欣慰。若連眼前的災禍都視而不見,又奢談什么北復神州、解民倒懸?

葛洪自去年與紀友一同來武康為客,便對豆腐技藝頗感興趣,一直留到了現在。只因不堪沈家那些天師道信眾的頻繁拜訪騷擾,因此便住在了武康山中。

清晨離家時,魏氏聽說沈哲子要去拜訪小仙師,前奔後走的忙碌,准備了整整三大車的禮品讓沈哲子帶去。自從年前葛洪不堪其擾將沈家幼子沈勁收作寄名弟子,魏氏便對這位小仙師入迷了一般崇敬,甚至背著沈哲子的耳目在武康山修築一座宏大道觀供小仙師潛修居住。

眼見母親還打算讓自己帶上蹣跚學步的小弟,進山去拜見他那掛名師父,沈哲子忙不迭落荒而逃,跟這些狂熱的宗教人士沒有道理可講,只能敬而遠之。

武康山這兩年頗多穿鑿附會的神異之事,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便有許多世家官宦子弟來此踏青飲樂,狎妓同游。

坡地溪流之畔,可看到許多紗帳帷簾立於草地上,有各家仆從在紗帳外燃起艾蒿驅趕蟲蠅,紗帳內則有鶯歌燕舞,絲竹唱和,頗有雅致風流的意趣。

牛車行在平坦的土路上,聽到春風送來那雅致樂聲,沈哲子卻難體會到那種意趣,腦海中思維散,先是想一想與各家合作水運的細節,而後又想起老爹今次入京述職的事情。

他本就是務實到了極點的性格,縱有附庸風雅的行為,也一定藏著不足為人道的意圖。那些春游者的樂趣,像他這樣終日蠅營狗苟的人,實在理解不到。不獨如此,就連身邊這個嬌俏可人的小侍女,也受他影響而變得市儈起來。

小侍女瓜兒常隨沈哲子左近,言談舉止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拘束,雖然仍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但手中瑤琴雅物被換成算盤後,多多少少有了一點自信的氣息。牛車雖然在行進中,但卻將算盤按在小幾上輕輕撥動,間或瞧瞧瞥一眼沈哲子,等待郎君隨時會有的吩咐。

眼見小侍女一副稍顯鬼鬼祟祟的樣子,沈哲子微微一笑,抬起腳尖踢了踢瓜兒光潔腳踝:「瓜兒你在偷算什么?」

「婢子沒有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