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3 膏粱難共事(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73 字 2021-06-16

但好話誰不願聽,沈哲子自然不會跟庾條爭辯他老爹跟杜預相差甚遠。正如王導也不會見人就講,其不如管仲管夷吾遠甚。

「會稽凈土善治,可為安家之所,我這一群資友頗有家廟遷此之念,不知哲子郎君能否襄助一二?」

一番吹捧預熱,庾條才終於講起這個話題。

果然這群既得利益的家伙們玩不起,怕引火燒身,想要卷款而逃了。時下江東各地,最好的去處自然是會稽,遠離京畿、長江一線,守任者沈家乃江東豪,武力頗強,能夠抵抗晉陵、京口流民帥的問責追究。

難怪這些人對自己態度恭謹有加,甚至對他娶公主之事都分外熱切,這是有求於人,在預交投名狀啊。

對沈哲子而言,與其讓這些人奢靡浪費,將其資財人力引入會稽,投入到會稽的開中來,也是一件好事。但他不得不考慮這些人卷款而逃後,隨後京口局面將會大亂的隱憂,而且會稽局勢新穩,即刻便引入大量的僑門世家,與本土鄉人必有沖突,對局勢的穩定也有不利。

最重要的是,這些世家頗有政治前途,如今資財又充盈,若不管不顧將之引入會稽,或會有喧賓奪主之患。沈哲子已將會稽視為自家禁臠,在沒能完全徹底掌握會稽之前,這些人要插手進來,想都不要想!

沉吟少許之後,沈哲子才說道:「南北合流,勢在必行。家父言及此事,也是樂見其成。庾君資友既有此念,我當盡力推動。不過這也非一蹴而就之事,緩急權衡,若就此放棄隱爵隱俸未免可惜。我只是不忍見庾君經年苦功,就此虛置。」

庾條聽到這話,也是深有感觸。他家勢位正隆,對於五級三晉所面對的隱患尚能保持些許鎮定,但其他那些資友卻是驚惶不安,唯恐返利不繼而觸怒流民帥令其狂行凶,因而動念南遷。

「此法為我心血所系,為此不眠不休,耗盡心力,豈肯輕言放棄!如今所悔,一時計差以致途窮。膏粱難共事,如今我是深有感觸!那些世家子弟,坐而分利則可,患難與共絕無!」

庾條感慨一聲,痛心疾道:「哲子郎君與我定策,還請你萬勿棄我而去,相攜度此難關!」

沈哲子微笑道:「庾君請放心,你既信重於我,我亦義不容辭。只是時下隱爵之勢已成,已非你我對坐傾談便可釋難。待建康事畢,我當為庾君盡力斡旋,將你之偉業揚光大!」

聽到沈哲子表態,庾條松了一口氣,只覺得胸中塊壘都消散許多:「此事已非我一人之有,昔者因哲子郎君年淺不堪勞碌,我才勉力擔之。如今郎君風度已成,與我家更是結連外親,彼此扶掖共享,情理應當。」

沈哲子笑語道:「只是備選而已,尚在兩可之間。」

「不然!今次我與郎君一同入都,當助郎君功成此事!此為摯友私話,郎君之才略如何,我最心知。公主乃我甥女,能托於郎君,才是最佳,世間再無第二可想!」

庾條語調真摯道:「家內昆仲姊妹,我與皇後情重相契,入都後當於皇後駕前力陳郎君之賢,絕不容第二等人幸進於郎君之前!」

沈哲子聞言謝道:「庾君信重提攜,我實在受寵若驚。」

若庾條真能左右苑內皇後的想法,於他而言倒是省力許多。只是庾條這人雖然拙於政治大勢判斷,庾亮則未必肯坐視他家勢成。

彼此又傾談少頃,庾條才告辭離開。沈哲子趕緊讓人將座席移出,人各有意趣愛好,這點可以理解,勿須強調,但人亦有對某些怪癖敬而遠之的權利,喜惡不同,這又與道德無關。

練湖距離建康已經極近,休息一夜後,一行人轉行車駕,第二天中午便到了建康城外。

因為有了昨日教訓,庾條倒也不再將那南二郎攜帶身側在沈哲子面前晃悠。行至城外時上了沈哲子車駕,指著城外東北角的鍾山對沈哲子笑道:「此山中有高隱之士,等到入都安頓下來之後,哲子郎君可願與我同入山中訪賢?」

沈哲子倒不知庾條還有求賢若渴的品德,聞言後微微錯愕,庾條笑著解釋道:「此山高隱嚴穆先生,乃是中朝道法高人。據傳此公年過兩甲子,甚至曾與魏朝何尚書坐談論道,尤其制散之法,冠絕南北。」

沈哲子聽到這里,才明白庾條至今未忘此前欲以寒食散牟求巨利的想法。所謂何尚書,便是曹魏何晏,據傳服散之風由其而興。鍾山內這位所謂高賢,居然能跨越時空攀附到何晏那里,可見制散手藝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