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6 園中驚魂(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75 字 2021-06-16

沈哲子本意只是打算來看場熱鬧,並未想喧賓奪主。這和尚卻堵在木塔門口胡攪蠻纏,到處攀咬以求混淆視聽,實在有點礙眼。

「深公此言謬矣,非我執於言,而是深公執於妄。或作蝴蝶,或作庄生,俱是有感而神迷,各執一端。人世不苦,樂而安生,前事今事,俱為一剎。我若得自在,苦海可涌甘漿,瞬間亦達永恆。飢則餐,渴則飲,悲則嚎哭於野,樂則引吭高歌,不求常形,不求常態,從心所欲,矩不箍我。」

沈哲子上前一步,指著竺法深說道:「深公所執之妄,閉目掩耳,只當舉世皆寂,愚不可及!捐身舍親而奉佛,深公便可為天生此態,無母生父養之恩?逝者雖休,生者尚存,若使生如死寂,便可不聞萬眾嚎哭?禽獸亦知反哺,衣冠者豈可忘仇?深公強以己所執之妄而使人無為,與你共做無父無母卑於禽獸之流,這又是何等的人性滅絕、強人所難?」

竺法深想不到沈哲子言辭如此激烈,竟然將自己直斥為卑於禽獸之流,一時間羞惱氣結,眸子一閃,剛待要有所反擊,身前譙王已經又沖上來,大吼道:「深公勿要相逼!我今日只為報血仇,不敢擔害賢之名。然父之血仇,不共戴天,見賊不殺,悖於人倫!為全節義,哪怕深公於前,我也只能揮劍了!」

說著,他手中劍已經高高揮起,眼見將要劈下,這讓觀者無不驚呼出聲。那當其沖的竺法深更是忍不住臉色慘淡,已經顧不上再去反駁沈哲子,只是閉眼大喊道:「譙王三思!」

「快護住深公!」

王府護衛們見狀,哪敢旁觀高僧在自己眼前血濺當場,當即便有兩人沖上前,以竹盾架住譙王之劍,剩下的則連忙護著竺法深退入木塔,同時將入口死死攔住。

「全都給我退下!」

譙王狀似癲狂,揮舞著劍要往塔內沖,然而眼前已是層層人影隔絕。東海王府護衛們自然不敢對譙王動武,只能以鈍角竹器相迎,已經有兩人不慎被劍鋒掃中,傷口血如泉涌。

如此激烈的場面,迥異於人們往常所熟悉的清談雅戲,不乏圍觀者恐被殃及,遠遠的退開,神情之間不乏驚悸。另有幾人尚算鎮定,口中呼道:「譙王持利器行凶,你們還不快將之制住!」

雖然明知譙王今日不會有什么成果,但眼見這家伙只是徒勞無功的在塔外狂,沈哲子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人都已經被趕到絕路了,你這傻缺就不會放火燒死他們?

但這想法也只是在心內打轉,沈哲子若是喊出口來,且不說旁人必會有防備,琅琊王氏更是肯定會恨死他,譙王這事該如何解決先不考慮,把他搞死泄憤是要任務。如此招人恨的事情,沈哲子自然不會做,反正遭殃的又不是他,擺正心態站在一旁看戲。

能夠留在此地的人,多是身份地位不同凡響者,譙王當眾狂,且不說他們心內感想如何,先考慮的便是勿要讓動盪擴大。因此很快就有人醒悟過來,吩咐王府護衛隔絕此處,不要讓更多的人聞訊來此,以至於局面糜爛無法收拾。

眼看這些人徒勞無功的安排布置,沈哲子心內一哂,索性轉往旁邊一座小樓,居高臨下去看熱鬧。

又過了一會兒,此地主人東海王姍姍來遲,他一轉眼便看到高立於小樓上的沈哲子,神態忿忿橫了對方一眼。沈哲子則回以謙恭一笑,他能理解東海王此刻心情有多抑郁,因而也就不怎么在乎對方的態度。

東海王心內確是抑郁非常,今次慶生本來是一件開心事,但麻煩卻一樁一樁接踵而來,如今心情更是徹底被敗壞,且還頭疼無比,不知該怎么解決這一件事。

早先王氏兄弟求見托庇言道譙王將要前來尋釁,他尚有些不以為意,認為譙王不敢在他的庄園內過於放肆。但在知曉內情後,卻氣得險些要罵娘,這種事情正該兩家自己去解決,在自己庄園內鬧騰算是怎么回事?

尤其他更不知該心向何人,王家雖然不是什么好貨色,但譙王與他關系也未親厚到可以罔顧王家而助其報仇。況且眼下庄園內還有興男公主這個不能現於人前的小祖宗,於是他便先將王氏兄弟擇地安置藏匿起來,然後再安排人將興男公主趕緊送回都中去。

等他再返回來時,便看到木塔外已經亂成一團,賓客們散落在各方,王府護衛們如臨大敵,而譙王則狀似瘋魔一般,一邊揮劍劈砍,一邊破口大罵,已有數名王府護衛受傷倒地!

「譙王,安敢在我園中如此放肆?你將本王置於何地?」

一俟行入場中,東海王便勃然色變,兩家之恩怨本來便與他沒有什么關系,但譙王在此地如此放肆,卻讓他不能淡然。

聽到東海王的呵斥,譙王動作頓了一頓,手中劍頹然垂下,轉回頭來向東海王跪拜,已是涕淚橫流:「今日方始驚聞我父血仇,深恨過往懵懂無知,一時情難自控,請東海王贖罪!今日必誅王氏賊子,求大王予我方便,若能得報大仇,必肝腦塗地相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