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3 大婚(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82 字 2021-06-16

連續三天通宵達旦的慶賀,幾乎是不眠不休。

哪怕就連沈哲子這么熱衷於增加自家的鄉土影響力,現在都不得不承認,人脈太廣,實在也是一種幸福的煩惱。過去這兩天,毫不誇張的說,他所見到的人,比過去兩世所見到的還要多!

江東但凡有名號的人家,他差不多見了個遍,近處本郡中幾乎一家都沒有落下,遠處交廣荊湘,俱有人家出席。

賓客如大江激涌,到了大禮正日,這種情況達到了頂峰。多如牛毛的賓客,沈家老宅到龍溪庄,乃至於新建的百戲園都用上,仍然不能盡數安置下來。流水席從前溪一路擺到了苕溪,幸而水運便利,否則這么大的場面,單單上菜並酒水都是一樁大難題。

沈哲子忙里偷閑,站在竹樓望台上,眼看著連綿如織的賓客,鋪天蓋地的流水席,還有自家家丁駕著船在河道上穿梭運送酒水菜羹,一副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他甚至懷疑,可能今天整個吳興的人都來到龍溪,這場面實在是大的令人瞠目結舌。

哪怕全都是不花錢來打秋風混吃喝的,一戶人家能有這么大的鄉土號召力,也實在是尋常人難以做到的!經過這一件事,可以預見,沈家再稱吳興第一高門已是實至名歸,鄉望之深厚在吳興已經無人能比!

這樣宏大壯觀的場面,實在值得吟詩作賦一以作留念,只可惜沈哲子現在又沒有時間,又沒有騷情。但他還不忘請畫師登上竹樓,將這一幕給畫下來。等到自己抽出時間來,再考慮該剽竊什么詩篇提在畫卷上。

吳興乃是江東畫聖曹不興的故鄉,眼下雖然沒有什么名家,但擅長丹青者也不在少數,十幾人在竹樓上各畫一個方位。按照沈哲子的要求,重筆勾勒賓客之多,場面之熱鬧。他准備將這長幅畫卷保留下來,作為傳家寶。可惜眼下雕版尚不成熟,否則雕刻印刷出來刊行四方,勝過其他人家紅口白牙的千言萬語吹捧自家。

沈哲子在竹樓上觀望片刻,然後便匆匆行下來,困難的趕回了龍溪庄。雖然在建康城已經游過一次街,但也要滿足鄉人們看熱鬧的心情,加之南北婚慶風俗差異還是蠻大的。眼下也無僑門觀望,都是鄉土故人,因此便依吳中禮儀再行一次。

黃昏時,沈哲子到達老宅,轉往後宅去將公主迎出來。雖然都中已經行過小卻扇,但今日諸多賓客在場觀禮,公主還是手持一柄團扇遮面行出。

同行一路,也常獨處,彼此已經熟悉起來。接連幾天沒有見到沈哲子,興男公主似是積攢了許多的話,行往禮堂的這一段路便說個不停:「沈哲子,外間那些人都是你家賓客?人也太多了,我在樓上往外看,都看不到邊際!這么多賓客來,你家有准備足夠吃食嗎?不會讓人餓著肚子吧?」

「公主你放心吧,你從樓上往外看,但凡能看到的田畝,都是我家的。賓客雖多,酒水餐食也都能盡興。」

因在自家,沈哲子便也不拘泥禮數,一邊走一邊跟公主閑聊,消除這女郎無謂擔心。他家雖然分宗加上換田,田畝損失極多,但剩下的也蔚為可觀。

只是這兩人一邊走一邊聊,更像是在鄉間漫步而非舉行大禮。這讓前後的宮人尤其是那兩名女史惶恐不已,帷幔之外再扯一層,唯恐被人看見或聽見。

「沈哲子,我覺得你母親似乎不中意我,我來你家幾天,她只來看我一次……我倒也不知該跟她說什么,只是她總不來見我,是不是有不忿?」

聽到公主問這個問題,沈哲子心內便嘆息一聲。諸多艱難險阻他都行過來了,沒想到在公主入門後又有一個難題擺在他面前,那就是婆媳矛盾啊!

沈哲子他母親魏氏和順溫婉,倒不是太強硬的性子,唯一的不良嗜好就是太沉迷天師道。憑她對沈哲子的溺愛,愛屋及烏,應該也不至於跟公主生什么糾紛。但在拜見過公主一次後,沈哲子便聽家人來報母親每天在房中垂淚,感嘆自己福薄。

沈哲子原本還以為公主有什么地方沖撞了母親,心內還有些不悅,可是趕回家去一問,才從母親口中得知緣由:「別人納新婦,都是禮拜翁媼,到了我家,反倒要長輩對晚輩持禮。青雀你來說,是不是母親近來疏於奉拜祭酒,到現在引咎於身?」

這個問題,沈哲子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母親。他要娶公主,這是滿天神佛都管不到的,不要說母親疏於奉拜祭酒,哪怕她自己做了大祭酒,該拜的時候還是得拜啊。幸而今天大禮之後,明日公主還要再拜回來,日後平禮相見即可。

但是一想到自己才這個年紀,就要面對婆媳矛盾這橫亘千古的難題,沈哲子就忍不住有感於懷,造孽啊!

漸進禮堂,公主終於不再說話,在沈哲子引領下垂走進廳堂。隨著公主行入,禮堂中諸多沈家長輩族人並觀禮的賓客紛紛起身,在太常華恆的唱禮聲中,見證一對新人禮拜婚成。

這禮節繁瑣,難以贅述,沈哲子和公主如提線木偶一般,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大禮才終於完成。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廳堂內外燈火將整個老宅照耀的猶如白晝。鼓吹聲再起,宮人們簇擁著公主返回內宅。沈哲子行在後方,將公主送回內宅後,他還要再轉回來跟老爹一起禮謝賓客,然後再回去進行門闈內的禮節。

行出禮堂後,公主察覺到沈哲子沒有跟上來,便停下腳步,剛要轉過頭來,被眼疾手快的宮人給制止。她站在原地不悅道:「你不來?」

沈哲子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紅,他現在可不是一個人,身後還有沈牧等一眾堂兄弟。公主這略顯責問的語調,讓他有種夫綱不振的感覺,尤其沈牧等幾人滿臉古怪笑容,讓他更加不能淡然,於是便板著臉說道:「我還要禮謝賓客,哪似你們婦人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