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0 沈窯精瓷(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92 字 2021-06-16

「不是游玩,還要帶著你那大病初愈的小侍女?我也去!」公主聞言後便又說道。

沈哲子笑語道:「我本來這幾日行前問問你要不要同行,只是車船勞頓,擔心你吃不消。」

「這有什么吃不消?我不還是從建康來到你家!」

聽到沈哲子答應她同往,公主才又笑起來。她性格好動,最喜歡四方游覽觀賞,能再遠行一次,確是倍感期待。

「你要跟著我也好,只是今次去會稽,都是打理自家家業,關乎一家老小衣食糊口,你可不要任性,凡事要聽我的。」

「你若不招惹我,我哪時沒有聽過你的?」

一路閑談著,很快便到了龍溪庄南的瓷窯。沈哲子下了車,便看到山坡上濃煙滾滾,應是已經熄火散熱通氣,他便拉著公主的手匆匆行上山坡。公主在家里換了一身男裝,眼下跟著沈哲子上山倒也並不怎么引人注目。

到了山坡上,遠遠便看到站在人群中的老者馬方。這馬方乃是沈家頗為倚重的陶瓷老匠人,早先沈哲子改造磚窯燒制紅磚,便請這位老者負責打理。如今要精研陶瓷技藝,自然也要托付給這種經驗豐富的內行。

「馬老,瓷器可取出來了?是青是白?」

沈哲子行到近前,便疾聲問道。

時下陶瓷技藝已經頗為精妙,可以燒制比較精美的青瓷。瓷器或青或白都是瓷胚原色,沈哲子之所以糾結於此,則在於白瓷的燒制技藝要求更高,從選料到工序也更繁瑣。而且在白瓷的基礎上也更有拓展性,掛釉上彩,相對於青瓷而言,白瓷是更好的底色。

燒制白瓷,需要白胎白釉,但在武康附近,所需要的堊土卻不多見。沈哲子也是花費了不少的人工物力,才在左近搜尋到一些。

對於這一窯花費了海量人工物力的瓷器,馬方老者也是充滿期待,只是聽到沈哲子的問題後,卻也不甚樂觀,聞言後只是說道:「郎君稍待,即刻便出窯了。」

話音剛落,前方便有人喊:「讓道,讓道!」

過不多久,這一窯燒制的諸多瓷器便一一陳列在竹桌上。因為眼下的重點在於燒制的技藝,因而這些瓷器只是尋常造型,並沒有在塑胎上花費過多精力。

「居然還真有白色的瓷器!」

興男公主見眾人神態都頗為專注,也湊上去看,隨手拿起一個瓷碗放在手里看。沈哲子也湊過來仔細觀察,現這瓷碗乍一看雖是白色,但其實白中仍有頗深的青色,釉色並不透亮,有一種灰白暗淡,且頗多裂紋。

馬方老者走上前,拿起一個瓷壇觀察片刻,用手搓了搓表面,然後屈指輕敲,最後隨手丟在地上,那瓷壇頓時變成碎片。

沈牧看到這一幕,頓覺肉疼,這一窯瓷器所耗成本十數萬,居然就這么毫不憐惜的打碎,心中充滿惋惜。

馬方卻不理旁人情緒,蹲在地上撿起碎片來,將那碎裂橫面觀察良久,然後又有小錘敲得粉碎,長滿老繭的手抓起粉末在手里搓動片刻。

沈哲子一個外門,並不清楚陶瓷技藝該如何評判,只是候在一邊,等待老者作出結論。

「堊土還是太硬,雖然篩選幾次,終究不達上品。釉水稍干,火候也用老了……」

馬方老者絮絮叨叨說了半晌,沈哲子也漸漸總結出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用料達不到要求。他只是知道素瓷青白不同,跟胚土中的鐵含量有關,至於更深入的知識,則就不明白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要在武康強求燒出白瓷確實有些勉強,歷史上南青北白的格局,必然是有地域上的差異,不是技術能夠彌補的。這一窯白瓷難稱上品,他倒也並不失望,只要能夠總結出技藝的缺陷,就是一種成功。

過了良久,馬方老者才拍拍手站起身來,對沈哲子有些歉意笑道:「技藝不精,讓郎君失望了。」

「不妨事,知道疏漏在何處,總有成功的一天。稍後江州會有一批新的堊土送來,還要仰仗馬老作工。」

沈哲子笑語道,他對白瓷確有幾分執念,本地搜羅堊土的同時,也派人前往景德鎮周遭去找,已經有了一些眉目。

雖然白瓷沒有燒成,但近來瓷窯這里也不是沒有收獲。此地本就屬越窯范圍,不計工本的投入下,沈家不只能夠燒出時下最上等的青瓷,胎薄釉潤,如冰肌翡翠。黑瓷也已經燒制出來,色黑如墨,釉厚如脂。這已經是遠遠領先於時下的工藝,一俟推出市場,可知沈窯精瓷可稱江東之冠。

單單不同釉色配方,便總結出數十種。若這些配方一一都能打磨成熟,那是可以傳承千年的優良技藝!

而且,就算沒有燒出上等白瓷,但眼前這些成品最起碼說明路子走對了。若真能一蹴而就,反倒小覷了先人們傳承千年之久的精良古法。沈哲子的執念在於後世白瓷基礎上衍生出更多富於變化的瓷器,因而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