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1 北地孤忠(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71 字 2021-06-16

這種吊索用堅韌的桑麻、樹皮纖維糅雜牛皮鹿筋制成,雖然較之後世的化工纖維仍是略遜,但是能夠承載的拉伸力也是極強,只是磨損率很高。單單每年用在這上面的成本就極為高昂,但是相對於節省的人力,又是極為劃算。

穿行過山區外圍幾處伐木場,沈哲子便到了一處谷口。這谷口內幾處山泉匯聚成流,左近地勢尚算平坦,環境類似於武康山的醴泉谷。

此時在谷口兩端各有一個木石營寨矗立著,兩方兵卒彼此正在進行著一場攻寨防守的演習。地上遺棄著各種鉤索、雲梯等各種器械,還有兩座外設突刺拒馬的箭車。

這種箭車沈哲子不曾見過,也沒有相關的概念,據說是北地塢壁主之間打造出來用以抵抗小股騎兵侵擾、搶收城外糧食的軍械。造型倒是類似於吳大帝的射虎車,四方柵欄同時還有橫盾,底部連接著長短參差的尖銳木刺。

投入戰斗後通常前設壕溝,兩翼有步卒策應,但是移動非常不方便,一旦真的遇到騎兵大規模沖陣,能夠揮出的殺傷力也有限。因而只作用來打擊小股騎兵斥候,畢竟也很少有塢壁會承受羯胡主力大隊人馬攻打,一旦遇到了那種情況,沒有縱深、補給和外援,也只能暫時投降以作保命。

看到這樣的軍械,沈哲子不免聯想到後世的履帶坦克,但這也只能想想而已。就算真的能打造出那種堅硬的護甲,沒有相匹配的動力和火力配合,投放到戰場上也只是騎兵鐵蹄下的鐵皮罐頭而已。

當沈哲子到來時,戰斗雙方已經進入了白熱化,谷口中充斥著雜亂的喊殺聲、碰撞聲以及鼓號聲。這營寨乃是比照北地常見塢壁按比例建造起來,當然更多體現的是軍事一面。此事進攻者已經有數十人攀上塢堡外壁,在夾牆上漸漸擴大缺口,後方源源不斷有人沖上去。

防守者漸漸不支,隨著鼓點轉變,且戰且退,讓出第一層外壁,轉入內壁後由於正面承受的攻擊強度降低,又穩住了陣型。與此同時,營寨內的箭樓上開始不斷拋射箭支。進攻者雖然攻上來外壁,反而陷入前後夾擊的困境中,隨著傷亡增加,迫於無奈只能又退了下來。

沈哲子站在高崗上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感慨,從防守的角度而言,塢壁的各種建築充分揮出了作用,哪怕十倍之地想要將之強攻下來,都是非常困難。如果塢壁所選擇的地方好,又有穩定的水源和後勤補給,確實可稱得上難以攻克的堡壘。

但只能困在這方寸之間被動防守,終究是一種氣弱,因而對於士氣的維系便有極高的要求。所以北地塢壁要么以宗族為單位,要么眾人推舉一個德高望重的領,以增強凝聚力,避免被從內部瓦解。

漸近日暮,兵卒們結束了一天的操練,結伴往山泉處去泡澡活淤,舒展筋骨。這時候,一個身披輕甲的中年人在親兵指引下行向此方,遠遠便對沈哲子拱手道:「郎君何時到來?方才過於嘈雜,竟然不曾遠迎。」

沈哲子笑著擺擺手:「我只是閑來無事過來觀望片刻,何勞郭侯親迎。」

中年人名為郭誦,同樣是北地流民帥出身,乃是前滎陽太守李矩的外甥和部下。李矩雖然不及劉琨名大,但是說實話,他在世時抵抗羯胡對石氏造成的傷害較之劉琨還要大一些。劉琨更多的是依靠自身名望籠絡流人以維系局面,而李矩部卻是在一場場血戰中贏得一個立足之點。

身為李矩部下重要將領,郭誦也曾數次惡戰大敗羯胡,但可惜終究兵微將寡,大勢不再。隨著局勢越糜爛,李矩部下多有要投降羯胡之意,迫於無奈,李矩只能率領親厚部曲南來,卻在南歸途中墜馬而亡。至於郭誦等跟隨南來的部將則滯留在了豫州弋陽輾轉各方,沒有朝廷詔令不敢南渡歸朝。

沈哲子是偶然由陶弘口中得知李矩余部滯留豫州之事,因而花費了很大的代價,才請陶弘的父親陶瞻幫忙將郭誦等人送來曲阿。由於沒有朝廷的明詔,這些人也只能先留在沈家庄園中,順便幫助沈哲子訓練部曲。

正因為有郭誦這樣一個與羯胡力戰不屈的北地悍將統御訓練,沈家部曲戰斗力才得以飆升。沈家雖然不乏統兵之才,但是世居江東,對於流民兵的戰斗風格終究有些不熟悉。有此互補,才能讓沈哲子更加有底氣。

看著臉上不乏風霜滄桑的郭誦,沈哲子心內不禁感嘆,朝廷對於這些在北地苦苦支撐的孤忠悍將實在虧欠太多!如此良才不得重用,焉有不敗之理!

拋開心頭這些思緒,沈哲子對郭誦笑語道:「我今次來,還想知會郭侯一聲,請郭侯做好准備,稍後與我同往都中,為李使君恭請哀榮。還有郭侯若願意的話,我想為郭侯請一宿衛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