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2 忠骨難封(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71 字 2021-06-16

沈哲子聽到郭誦此言,神態亦是微微動容。這話不啻於在向沈哲子保證,哪怕日後他悖行禮法、流於叛逆,對方也不向棄!感動之余,沈哲子亦不乏感慨。

人非草木,各有所感。朝廷防備流民帥,這對於穩定江東局勢而言是沒錯的。但凡事都要有一個度,世族膏粱安坐榮養,寒庶卑流死不足惜,這無論在什么年代,都是自取滅亡之途!

類似李矩這樣的事,並非第一次生。

早年間並州刺史劉琨為段氏鮮卑所害,但因當時江東立鼎未久,內患尚且未除,外部尚要依靠鮮卑各部來牽制分擔羯胡方面的壓力,同樣不敢為劉琨喪追封。一直等到局勢漸漸有所平穩,而溫嶠等劉琨舊部漸漸在江東占據高位,才為劉琨爭取到了死後的哀榮。

強求一個苟安,結果卻是威嚴徹底掃地,寒庶之人再也不能在這個朝廷獲得認同感,再也不能滋養出慷慨而赴國難之輩!

「此世乃寰宇未有之驚變,苟且之徒日趨無為,但凡心有一二壯氣者,又豈能甘於寂寞!」

沈哲子望著那些結束了一天的操練,流連在溪流邊,在夕陽下打鬧嬉戲的兵卒們,雙眼熠熠生輝,繼而又轉望向郭誦,沉聲道:「我之夙願,則是能相攜同志之人,飲馬大河,笑談渴飲匈奴血,壯志飢餐胡虜肉!待到那時,郭侯可願同我北上?」

郭誦聽到這話,身軀微微一顫,神色不乏復雜,只是語調卻是高昂:「屆時,誦當受郎君鞭策驅使,執韁北行!」

沈哲子尚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北伐志向,聽到郭誦的回答,當即便大笑起來:「我正要仰仗郭侯虎將之威,輕取石逆滿門級,豈能為仆役差使!」

彼此各剖心跡之後,原本因身份際遇而略有隔閡的兩人,再對談起來則就有了一種不必言道的意會。沈哲子指著谷中那些兵卒,望著郭誦笑問道:「依郭侯來看,若是一旦有事,這些子弟如今可還堪用?」

郭誦沉吟片刻後回答道:「大凡精悍之旅,鼓響而勃,鳴金則止,操練得宜,食用俱足,已經可稱得上能戰之兵。如今谷中這些兵卒,確是可稱能戰之兵。府內供養足份,力壯之處,尤甚於誦在滎陽所部。」

講到這里,他話音又頓了一頓,然後才說道:「然兵者大凶,能戰只是一節。於此之外,尚需敢戰。力可養,氣難生,終究要血浪中浸淫幾次,才可稱得上是精兵。這些兵卒不乏北地浪人,劫余之眾,力氣倒算皆備。若真遇兵事,未必能每戰必勝,但也可進退有序。」

沈哲子聞言後不禁點了點頭,平日操練再如何充分,但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陣廝殺,終究是一群烏合之眾。在真正的戰火考驗之前,若能保持一個嚴明的軍紀,積重成習,已經算是頗有氣象了。

如今這些嚴加操練的部曲,不只是用來應對將要到來的亂事,沈哲子更將他們當做日後北伐的骨干力量在培養。因此兵源的獲取,主要是在京口招募流民。

流民的悍勇不須贅言,但缺點則是散漫成性,打得起順風仗,韌性卻要稍遜。郭誦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將他們訓練得進退有序,已經算是難得。未來幾場戰事歷練下來,未必就會遜於時下各家精心培養的部曲。

「稍後郭侯赴任宿衛,可以在其中抽調一部充作親衛部曲。」

雖然郭誦時下身份尷尬,但等到李矩的一應哀榮爭取下來之後,再為其某一個宿衛任事並不困難。未來的形勢會嚴峻到何種程度,沈哲子也不清楚,但必須要在宿衛中掌握一部分自己的力量這是肯定的!紀家雖然在宿衛中根基不淺,但真到了危急時刻,終究不及自家的力量布置方便一些。

能夠將郭誦延攬過來,對沈哲子而言也是一件大喜事。

他雖然如今在都中名望不小,但終究年幼還未任事,尚是白身一個。如郭誦這種北地宿將,無論積功還是資歷,那是跟郭默一個級別甚至還隱有優勝,絕非眼下的沈哲子能夠驅使得動。

所以無論如何,沈哲子都要為李矩爭取到一個隆重的追封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