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8 長鳴於世(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37 字 2021-06-16

當仆下敲門行入時,頓時被室內情形嚇了一跳,只見杜赫恍如魔怔了一般坐在案前,伏案疾書。而在他身側的地上,則拋灑了諸多寫滿了字跡的紙張。

對於仆下的呼喚聲,杜赫充耳不聞,借著胸中那一股孤憤之氣,將自己所知功籌律章盡數寫下,仍覺意猶未盡,索性便繼續疾書,將他這半生所學,將他對南北時局看法,統統付諸筆端。

時間漸漸到了正午,硯中墨漬已干,而杜赫也難以再書一言,他才將毛筆一拋,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順便將昨夜至今所書寫內容一點點整理起來,盡數放在了一個木盒中,交給早在門外徘徊良久的仆從,吩咐道:「將此物送至沈園,告訴沈家門生,沈郎若不觀此,將有半生遺憾!」

說罷,杜赫便轉回室內,倒頭便睡。

回到都中後,沈哲子一行先進了位於烏衣巷的公主府。

休息過一夜之後,第二天一早,沈哲子便召集都中管事的刁遠、任球等人,循慣例聊一聊自己離都這一段時間都中各項產業的經營狀況。

如今沈家在都中盈利最大的產業自然是南苑,幾乎壟斷了整個建康奢侈品消費市場。說一句比較矯情的話,都中這些權貴人家們並不需要知道他們需要什么,只需要在每一季購買南苑各種新品,就能享受到時下最尖端精致的生活。

對於南苑的經營,沈哲子始終遵循一個理念,那就是奢華、高端以及稀缺。這樣的經營理念,不只在後世能大行其道,在時下更是深刻的切入到時代的脈搏中。那些高門權貴們,本身便眼高於頂,自認為高人一等,乃至於心內深恨與寒庶卑流共戴同一片天,共飲同一江水。若是條件允許,簡直要囂張到上天。

人傻、錢多,這就是建康市場的特點。早先的市場商品和生產技術並不能將高門與寒庶完全區別開,因而不乏高門子弟轉為標新立異的服散煉丹,這些娛樂方式既奢靡浪費,又對身體有極大戕害,但仍有人樂此不疲,奮不顧身投入其中。

南苑的出現徹底解決了高門子弟們這種不同於俗流的生活品質要求,因而都中各家對於南苑商品簡直痴迷到瘋狂的程度。像是早先屢次在興男公主面前哭窮的章武王家,哪怕時下家境已經大不如前,仍然常年在南苑賬戶上存著百萬錢以上的巨款。

各家開戶預存貨款,這是沈哲子為了杜絕南苑營業之初,宗室們組團打秋風蔚然成風的惡習而設立的一個規矩。只要在南苑開戶並且預存一定量的錢財,每月每季都會贈送一定南苑兌票,用來購買一些特供商品。

無論是南苑的兌票,還是如今隱爵和商盟內部流通的金鈔,其實嚴格意義上而言,並不能算作貨幣。僅僅只是產業內部用來結算的一種憑據,尚不具備普世的流通性,而不能流通,便喪失了貨幣的最大屬性。但即便是如此,最起碼在商盟等這一圈產業中,因為有了這種結算憑據的存在,便節省了大量的管理成本。

言道這些票據的行,沈哲子也是有苦往肚子里咽。在防偽、儲存等方面進行了大量的技術改進,雖然成品是達到了要求,但是造價卻始終壓不下來。金鈔還倒罷了,像南苑兌票這種主要針對權貴人家的票據,在做工用料上都是盡善盡美,拋開購買力不談,本身便是價值不菲的精美工藝品。

南苑的欣欣向榮,不免讓沈哲子慶幸早在運作南苑之初,他便用手段將南苑所在的地產轉移出了公主府。倒不是他要與公主強分內外,而是少府本身對公主府產業有一定的管轄權,沈哲子自然不能容許旁人在自家產業上指手畫腳,防患於未然,如今看來是沒錯的。

畢竟南苑就在都中,少府眼皮子底下,還不像吳興鄉中那些渡埭產業鞭長不及。財帛動人心,眼見南苑興旺,少府那些官吏們不可能不眼熱,可是現在他們卻沒有插手的理由。

產業欣欣向榮之外,另有一個制約展的問題就是人才難求。如今不只刁遠、任球等公主府掾屬各自分管一大攤子事務,其他屬員也都沒有閑職。就連公主的侍女雲脂,還有沈哲子的侍女瓜兒這些親厚之人,如今也都在南苑負責接待各家權貴女眷。

對於人才,沈哲子的要求始終是寧缺毋濫,寧可稍微放緩一下展度,也絕不勉強任人以致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像沈沛之這個沈哲子傾力培養的名士族叔,向來沒有什么任事才能,沈哲子也始終將之丟在沈園跟那些名士廝混,並不委派任事。

而家中其他一些才能不堪之輩,沈哲子也是寧可花錢圈養在家里,由得他們醉生夢死,也不放出去給自己添麻煩。

總體來說,如今沈家各項產業的管理構架還是很清明的。一方面是監督得力,一方面眼下遠遠未到展的一個極限,但凡任事者都深知此節,為了一個更宏大壯闊的願景,他們寧願放棄眼下唾手可得的小利。

人才的缺口,沈哲子除了在自家內部打造一個人才培養梯隊之外,眼下最主要的還是從外部延攬。雖然他如今還沒有任事,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去征辟掾屬或是收取門生,但每天前來投獻者也不在少數。畢竟相對於人才難得而言,苦於沒有進身之階對苦困之人來說所害尤深。

午後時分,沈家門生送來幾大箱的拜訪名帖或是投獻書,沈哲子指著那幾個箱子笑著對任球等人說道:「見證我家禍福存亡的危急時刻又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