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4 坐論蒼生(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39 字 2021-06-16

沈園內的建築風格並不像外人所想象那樣極盡時下園墅周圓曲折之美,反而沒有太多的建築,邁步行入庭中,視野開闊,縱有一些亭台行廊建築,也都是鏤空而建,並不阻擋視野。

之所以取這樣的建築風格,一方面是因為園中本身已有摘星樓這樣宏偉的地標性建築,再做更多遮掩都是多余,過猶不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建康城布局本來就頗為局促,街巷曲折逼仄,由外入內,視野頓時開闊,給人以堂皇大氣之感。尤其時下都中地價飛漲,寸土寸金,如此留白布局,本就是一種無言的豪奢。

但這並不意味著園中就半點點綴都無,杜赫被沈哲子拉著行入園中,身邊簇擁著各家子弟,隱隱已成焦點。入園之後,腳下是一條筆直平整的石砌大道,上方覆以華美精致的地毯,一路鋪設到摘星樓外階梯上。

而在這大道兩側,錯落分布著美玉雕成的樹干,取態逼真可愛,先前門外杜赫恭言玉樹生於江東,卻沒想到早在這園中成為現實。這玉樹上懸掛著大大小小的彩色燈籠如果實累累,上方罩以金箔打造的幢傘,燈火折射下來,灑落滿庭金光!

行在這美輪美奐的華彩光芒中,拾階而上,仿佛登天之階。杜赫由關中南渡千里,也算是見多識廣,可是如今身在這園中,亦覺目眩神迷,忍不住感慨道:「若非身臨此境,怎會相信人世竟有此等仙鄉!」

眾人聽到這話,也都紛紛笑起來,頗以自己能夠出入沈園而自傲。不獨江東,哪怕整個天下,沈園也稱得上是園墅之冠!

有人便笑著說道:「石崇有幸,未與沈郎生於同時,若不然,金谷豈得揚名!」

這話說得頗有幾分狂傲,但就算是那些向來尊北貶南的僑門子弟,這會兒都說不出什么反駁之語。他們倒是不曾見過金谷園景象,但覽遍都中,沒有一處園墅可與沈園相提並論。

「金玉木石,本是無情之物。若非群賢聚此,此園哪得壯觀!」

沈哲子聽到眾人誇贊,心中亦是不乏得意,只是面子上還要保持些許謙遜。凡事達到極處,可為宗師。他家在都中有這座園墅打底,勝過千言萬語。許多當今的名士,根本不用再費心的去招攬,自然雲集而來。雖然一時間不會有什么實質性收益,但是對於聲望的積累卻是有極大裨益。

本身已經受恩良多,杜赫自然要對沈哲子加倍禮待,聽到這話後便感慨道:「能以無情之物,興創偉岸格局,洞悉物趣,撼動人心,中朝以降,推沈郎!」

憑他的年齡聲望,本無資格說出這種推崇評語,但作為新近南渡入都之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倒也並不怎么讓人感覺突兀。

說話間,眾人便登上摘星樓,由此向下觀去,波光粼粼的秦淮河、萬家燈火滾滾涌入眼底,一瞬間將人胸襟都沖擊得宏大起來,似要囊括天地!

早數日之前,沈哲子便吩咐任球要搞一個大事件,因而今日與會之人遠非身邊這些。另有眾多賓客早在高樓之上歡飲起來,而那些賓客便要比身邊這一群年輕人要有分量得多,諸如老牌名士中江左八達的桓彝、阮孚,名聲稍遜但資歷擺在那里的鍾雅、荀蕤,江東顧眾、孔群等等。

樓上這些人,自然不是眼下沈哲子能夠指揮得了,但能應邀而來,亦算是頗給面子。要知道早數年前,如顧眾這種江東老牌名士,沈哲子屢求都不得見。但在如今沈園的宴會中,已經不算是最為顯重的賓客。像桓彝、阮孚這種僑門舊姓的名士,才掌握著時下最為重要的話語權。

但由這些賓客亦能看得出來,沈家如今雖然也算是自立門戶,但其實仍未完全擺脫庾家影響。眼下的人脈除了江東故有和僑門比較弱勢的河東等,其他的仍是從庾家陣營中吸收而來。

至於江左八達這兩個,桓彝本就慣於往熱鬧地方去鑽,如今趁著歸都述職之際,也在熱衷於培養兒子的名望和人脈,不只自己出席,兩個兒子桓溫、桓雲眼下也坐在他身邊。

至於陳留阮孚,此公不能以常理度之,知道沈園有美酒盛景,自己便行來了這里,如今待在沈園的時間倒比待在他自家還要多。

眾人皆知他的品性如何,倒也並不覺得有什么不妥。況且他留在這里也不是吃白食,清醒時間不時留下幾份墨跡供沈家取用。但即便是吃白食,只要此公不再進仕任官荒廢正事,沈哲子便覺得他家酒食並不算是浪費,已經可稱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