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1 不爭即退(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63 字 2021-06-16

東揚軍的到來,讓因荊州缺席而有所搖擺的京口局勢頓時定了下來。當日目睹東揚軍雄姿的許多人若非失憶的話,難免會想起當年王敦叛亂在即,淮北軍過江而來的盛況,隨後便是一場場摧枯拉朽的勝利。

雖然在許多北人心目中對南人仍然不乏輕視,但如今大凡有眼能觀者,都看得到南人那種積壓許久、只求一戰的氣概。哪怕不論這些過於縹緲的士氣,東揚軍軍備之精良,也是讓時人倍感側目。

以時下衡量精兵與否最基本的一個被甲率而言,沈充率領北上的東揚軍兩軍五千人,人人被甲,所帶來的軍械輜重,更是足夠武裝萬余人而綽綽有余!這樣的軍備武裝,已經不能稱之為精良,簡直就是豪奢!由此亦足看出吳中的富足,以及吳人們對於這一支子弟兵的寄望之重,幾乎是傾盡吳中財力打造出來的雄師!

雖然也有人心內對東揚軍不乏忌憚,但更多的人則是不免惋惜,懊惱朝廷沒有給東揚州更大的兵員編制。若能放寬這個標准,只怕單單東揚軍一部就足夠平叛。

對於這種既不知兵,又不能敏於時事的論調,一干與事者也只是笑笑,並不多作爭辯。

沈充帶來的東揚軍,一軍駐扎在丹徒,隨時准備策應吳郡方向。另一軍則在沈牧妻家伯父賀隰的率領下,接手了京口沿江防護。一南一北作為大業關的補充,同時京口本地也在進行軍隊的招募集結,再非沒有自保之力。

拜見過皇太後之後,沈充退出來略作休息,稍後還要去會見京口諸公。趁著這個間隙,闊別已久的父子倆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

「父親金甲虎鍪,率勁旅數千北上勤王,真是威風啊!」

沈哲子半邊身子靠在門邊,笑容如花朵一般燦爛,只是怎么看都有一點不自然,好像隨時准備要拔足而逃。

沈充坐在席中看到兒子此態,心中不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抬手指著沈哲子道:「你也知自己自作主張、不聽父訓是有錯?我家行至如今,動靜皆宜,何求你這小兒出生入死相搏!若早知你要為此犯險之舉,年前我就該派人把你押送歸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之家業何止千金?犯險之時,將家中老父幼弱置於何處?」

沈哲子尚是第一次這么受老爹喋喋不休的訓斥,心知自己固執不返鄉,老爹心里怨氣應是積壓已久。他訕笑著走上前,給老爹奉上一杯茗茶:「父親何必言老,家中近年屢有添丁之喜,我是……」

他話未講完,老爹已經驀地站起,張大臂將他攬至懷中,久久不語。沈哲子如今身量已經與老爹相差無幾,被這般摟在懷里,尤其老爹戎甲未解,實在有些不自在。

「青雀,答應為父,以後切勿再為此弄險之舉!你若真有……家業將要托誰?」

聽到老爹這略帶顫音語調,沈哲子心內也是一顫,而後才看到老爹兜鍪之下鬢已有灰白,這才意識到老爹也是將望天命之年。

許久之後,沈充才放開兒子,攥著沈哲子的手腕坐下來,兩眼望著數年不見的兒子,眸中已是異彩流轉:「我家麟兒已有龍虎姿態,難怪6家老鬼亦要贊見我兒使他追思韶年。他之韶年是何風貌我倒不知,不過觀他家兒郎姿態,此語不免有自誇之嫌啊。」

沈哲子早已習慣老爹自誇不忘損人的風格,聞言後只是笑笑,旋即便交待了一下如今京口的形勢。老爹率眾北上,除了給自家站台以外,當然也要為庾懌撐腰。

「大亂之世,不爭即退。我與庾元規,不過先後而已,彼此不必存疚。不過叔預待我知己,他家如今大罪加身,我是不能視而不見。早先心有意氣,志不能逞,如今強兵在手,撥亂反正都是應有之意。」

事已至此,沈充也不再提早先有意割據會稽的打算,雖然對兒子諸多數落,但大半氣惱還是沈哲子過於激進犯險。現在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局面較之單純的割據會稽要好上許多。

接下來,沈充又講述了一下東揚州招兵的盛況。義軍與正規軍終究意義不同,東揚得立軍州,乃是吳人在政治上的一大勝利,大凡吳中人家,對此幾乎都是欣然響應。吳中兵甲稍遜那是政治上的打壓,並不意味著吳人就完全的軟弱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