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6 殺機暗藏(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71 字 2021-06-16

「駙馬今次之戰,看似激昂、振奮人心,但實則弄巧、僥幸,知兵者所不取!若他所謀計差,折戟城外,自己喪命不只,更讓都外叛軍有所警醒,日後收復京畿加倍艱難!」

庾冰正色說道,希望眾人不要被這一場勝利假象所蒙蔽:「況且,如今雖言收復京畿,但其實形勢未有好轉。歷陽叛軍未遭大損,都中只靠一二降將降卒所守,周邊王師間隔甚遠,形勢反倒更加惡劣!」

「季堅,話怎可如此講?如今京畿收復,單就振奮王師各部人心而言,裨益極大。」

庾懌聞言後眉頭便微微一皺,早先他雖然將庾冰派往吳郡,但隨著吳郡戰事吃緊,防線收縮,加上行台這里事務實在繁多,便又將庾冰召回來。他也心知庾冰對沈氏看法大概受大兄影響,不乏疏離,但在這樣歡欣的場面說這些話,不免有些掃興。

「二兄,我只是提醒皇太後和你不要過於樂觀,如今京畿言道收復,但其實仍然岌岌可危,雖有振奮人心之效,但若再得而復失,何嘗不是更加助長叛軍氣焰?駙馬他離群弄險,即便僥幸得功,也實在不值得過分宣揚!」

庾冰自有自己的理由,他的這個看法,實在也是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人的看法。沈哲子異軍突進,不與其他各部王師配合,實在不乏人對此不滿。

「那么,依小舅你所見,我家夫郎今次非但無功,反倒有罪?」

這時候,興男公主已經擦掉眼淚,雙眼凝望著庾冰問道。

聽到公主有些不客氣的語調,庾冰眉頭微微一皺,閉口不言。

「興男,不得對小舅無禮!」

皇太後聽到庾冰所言,心中喜悅也稍稍冷卻幾分,阻止女兒問,旋即又望著庾冰說道:「季堅,眼下室中也無旁人,你心內是何看法不妨直言。」

庾冰聞言後卻嘆息道:「事已至此,再要如何補救都已不及……唉,駙馬終究太年輕,過分氣盛。哪怕是熟知軍務的百戰宿將,面對歷陽悍軍都是戰戰兢兢,唯恐不及,不敢冒進。可是……」

「可是我倒覺得,未必補救不及!只要如小舅此類所想之人閉嘴,局勢已經是一片大好!我雖然只是閣中婦人,也明白事成於勇進,毀於怠慢!我家夫郎看似是弄險,但一路長驅直入,區區百數眾便收復京畿,救出皇帝。小舅看到的是僥幸,我看到的是忠義!若非忠義,我家夫郎怎敢孤軍犯險?若非忠義,區區百數眾如何能讓叛部紛紛歸降?」

興男公主已經忍不住從席上站起來,指著庾冰說道:「叛軍悖於王道,暴虐不仁,人心不附,我家夫郎奉王命而行,應者雲集景從,這就是人心的向背!道理誰都明白,可惜太多人怯懦無膽不敢成行,旁人之功成,歸因為僥幸!緣何如此薄視?若是不作此想,他們將羞愧得無地自容!」

皇太後本來有幾分遲疑猶豫,可是在聽到公主所言後,望向庾冰的視線也變得復雜起來:「季堅所見所慮,總要勝過我們這些婦人,但或許如此,反倒生了迷惘。旁的我都不知,只知皇帝陷於叛賊之手,是維周他不顧殺身之禍沖入敵陣營救出來!軍略權衡,我是一點不曉,能看到的,只有忠誠而已。」

「季堅你說維周年輕氣盛,我倒希望眾臣都能氣盛幾分,君王辱於賊手,但凡心有一二感同身受之念,若還裹足不前權衡太多,這是怎樣涼薄心腸?婦人識淺,季堅你不要怪阿姊言重。當日大兄倒是准備周全,都中數萬宿衛,卻不抵叛軍三鼓沖鋒!我不知當日大兄離都之時,是否也如季堅你所言權衡諸多?幸哉我家小女識淺不知權衡,我才僥幸居於此方……」

講到這里的時候,皇太後已是淚水漣漣,被信重無疑的至親之人拋棄,乃是她心中難以言道之痛。如今因庾冰之言再有回想,心中之感念更是深刻,乃至於痛徹心扉。

「臣等死罪!」

眼見皇太後如此姿態言語,庾懌等人自然不能淡然,連忙起身跪下來,額頭上已是冒出一層細密冷汗。至於庾冰,心情則不免更加復雜,一直等聽到皇太後這么說,他才依稀意識到他家早已經與叛亂之前大不相同。

「罷了,二兄你們都起身吧。古詩有言,疏不間親,我雖是婦人,也知我家態勢實在堪憂。先帝托國於我,我也只能先國而後家。季堅你要記得,來日我家位分如何,我這個婦人也難決言。如果兄弟們都不能互為信重,旁人又怎么會禮重我家?」

皇太後雖然拙於時局,但兄弟們之間這一點分歧矛盾又怎么會看不出。庾冰突然在她面前非議沈哲子,很明顯沒有與二兄溝通過,直接當著她的面便爭執起來。皇太後哪怕再遲鈍,總還明白兄弟鬩牆是家敗征兆的道理。

庾懌跪在殿下,正色對皇太後說道:「維周百眾克進京畿,忠勇之心可嘉可嘆,人心之向背也是畢露無疑!此為天佑晉祚之兆,賊眾之大不祥!來日臣將親往大業,不滅蘇峻賊,生不敢拜君王,死不敢歸黃泉!」

庾條等人亦慨然道:「臣等不敢坐望駙馬一人獨美,願親臨戰陣,掃滅賊眾!」

一直等到幾兄弟退出殿堂,庾懌臉色鐵青,指著臉色略有灰敗的庾冰說道:「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