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9 江東門戶(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903 字 2021-06-16

針對豫州的經營,沈哲子倒是謀劃良久,心內已經有了不少的想法。不過眼下坐在席中便有數人既通曉豫州的形勢,本身又不乏能力,所以他便認真傾聽這些人的想法。

杜赫在介紹完他所了解的情況後,便談起了自己的想法:「豫州雖是中朝治土,又有祖公遺德,但卻今昔不同勢,若要過江經營,阻礙不少。石賊暴虐不仁,但卻覬覦豫州良久,尤其壽春、淮南、馬頭等幾座重鎮,對於當地望宗並鄉帥,都是厚爵高官以拉攏滲透……」

北地石勒擊潰漢趙劉氏之後,中原已無對手,謀略的重心自然放在了豫州這一江河之間最為重要的緩沖地帶。在兵迫之余,針對於當地豪強流民帥的拉攏力度也不容小覷,並不是一味的殘殺擄掠。

哪怕站在沈哲子這個立場也不得不承認,東晉朝廷真是一個樂於幫助敵人的對手,與其為敵真是其樂無窮,胡虜們想不到的問題,東晉朝廷都已經幫他們做好了。

祖逖北伐之時,允許那些塢壁主流民帥們兩方靠攏,這在講究名教一統的古代可謂一個創舉。他不是用大義的名分去脅迫或兵勢威逼那些流民帥,給予他們更大的斡旋空間,允許他們在表面上向石勒表示歸降。

某種程度上而言,這是在用同文同種的認同感去感化那些塢壁主。在不占據優勢的情況下,並不去追逐那虛無縹緲的名義。而當他成長起來有了足夠的力量後,這些早先尾兩顧的塢壁主們便紛紛擁戴祖逖,其中許多更為河南地的盡復立下了汗馬功勞!

這才是真正的任事智慧,不同於那些誇誇其談的妄誕戰略。

祖約的問題是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太把自己當回事,認為自己是朝廷任命的豫州刺史,又是祖逖的弟弟,在豫州便應擁有獨一無二的權威。他不只利用豫州這些軍事力量去威迫中樞,對於部眾們也都苛刻得很,一反乃兄在世時那種寬容羈縻的手段。如此一來,便大失人心。

而朝廷針對豫州這一狀況,也沒有給予相應的疏導,反而在合肥南面巢湖、滁水一線修築塗塘並諸多防御工事,將豫州隔離在外,加劇了豫州那些塢壁主的離心。

羯胡一戰而破壽春,繼而席卷整個豫州,兵勢凶猛之外,也與那些塢壁主帶路黨們的配合密切相關。而那些帶路黨們之所以拋棄江東的朝廷,除了個人的操守問題之外,也和朝廷的處置失當以及祖約的公然造反有關。

杜赫的思路大半沿襲祖逖,那就是大力收攏流民,建立屯田據點,展自身武力保持對羯胡周邊力量打壓的同時,盡可能的拉攏當地宗族並塢壁力量,必要時可以不計前嫌。他這一個提議講出來,便獲得了許多人的贊同,畢竟早年的祖逖便是依照這個路線才得以建功。

「杜君所言確是中肯,不過末將當年任在歷陽時,也多與那些豫州集眾兵帥有所接觸。誠然祖逆威德不及其兄,對部眾苛責禮慢,致使人心相悖。但其中確有一些秉性奸猾,素無忠義,周旋敵虜之間,其心難測!」

一直甚少聲的路永在席中說道。

沈哲子聽到這話後便微微頷,人往往要了解什么新概念,慣常要把一個區域的人或物視作一個整體,但這其實是一種很錯誤的認知方法。特別是在這樣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局勢更加復雜,人心更加叵測,便更需要區別對待。

杜赫的想法沿襲祖逖思路,可以最大限度的拉攏那些豫州本地的塢壁主流民帥們,但若不能區別對待,小心甄選出一些品性卑劣之人,極有可能被人利用成為打擊異己、剪除對手的工具。

在座眾人,路永的境況可謂最為不妙。他本身即是降將,又是先投王導再投沈哲子,時下都中已經有人斥之為三姓家奴。所以他更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沈哲子對豫州的企圖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路永也很早就考慮利用這個機會作為自己立足的憑借。

「今次壽春為亂之陳滿等人,素來便潛懷異志,奸猾狡詐,絕非能感恩義之重。末將請以本部長驅敵陣,誅殺陳滿等勾結羯奴害我晉土鄉人之賊!惡不除,人心難定!」

路永翻身而起拜在沈哲子座前,語調誠摯說道:「末將戴罪之身,非奇功無以自明,假使能得一二壯烈,此命又何足惜!駙馬大恩於我,惟以此功報效不負。願將家小托於駙馬,此行無功,誓不南歸!」

他也是考慮了很久,才做出這個決定。而且為了消除沈哲子的疑心,情願將一眾家小留在沈哲子手里為質。

沈哲子起身離席將路永攙扶起來,他也清楚路永為何會有此選擇。確實相對於其他眾人,路永未來要如何安排,是最具不確定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