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4 灑然以退(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994 字 2021-06-16

為報重恩,不辭辛勞,不避凶險,區區百人之眾便直趨京畿營救君王!事後卻謹然辭功,不願傷志!這是怎樣的情懷?

殿中眾人聽到這話後,神色也都各不相同,甚至有幾個人暗自搓了搓耳朵,懷疑自己聽覺出現了問題。絕大多數人望向沈哲子,都流露出一股難以置信。誠然時下推脫封賞已成常態,但像沈哲子這么堅決,這么真摯的還真是少見。莫非此子真的淡薄名爵,不以仕進為己任?

錯覺,一定是錯覺!

這當中,最不相信沈哲子所言的便是王彬。他是深知這小子為了成為帝婿,究竟有多么無所不用其極,言其名祿之鬼都不為過,怎么可能會為了所謂的先帝之恩,便推脫如此大功之賞!一時間,他真有股沖動想跳出來揭開這小子的面具,可是先前已經被6曄堵得難受,這會兒便不好跳出來免得再自取其辱。

隨著沈哲子話音落下,殿中便是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右衛將軍劉才行出隊列,望著沈哲子感慨道:「駙馬之言,撼人心魄,若世人皆能有感君恩深厚,君王何憂!社稷何愁!小民何苦!」

不過,他話音又是一頓,嘆息道:「不過,駙馬此心雖然可嘉,然時風漸崩,清風雜塵,恐為時人所污啊!況且功用賞度,皆出禮制,也不可因人而廢。」

「多謝右衛有教,不過晚輩心安而已,不必時人知我。社稷有事,勃然而起;君王歸安,灑然以退。所求者,不負平生,何敢望人盡知我。」

講到這里,沈哲子已經再拜下去,懇求道:「早前勞於軍務,無暇他故。如今亂事已定,鄉情更熾,惟求皇太後陛下允臣歸鄉拜親!家母手釀梅酒,思之愈甜,余者都覺無味。」

「這、我……」

皇太後見沈哲子這么說,心情更是復雜,一時間反倒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為今天的事也算是運籌良久,但卻沒想到事情一開始就脫離了她的預計。

最終還是庾懌出面,揭開這個話題,轉而商議其他。不過他心中也同樣有狐疑,搞不清楚沈哲子為什么要這么做。

沈哲子倒也安分,退到隊列末尾,乖乖站在那里,一直等到朝議結束。

因為距離殿門最近,朝議結束之後,沈哲子也不待在那里等待旁人圍觀,只是匆匆離開。那副從容態度,反倒讓人倍感側目。

沈哲子歸家之後不久,庾懌便匆匆趕來,如今行台眾人皆知他們兩家關系,倒也不必避嫌。況且他心里好奇如百爪撓心,若不弄清楚沈哲子的意圖,真是寢食不安。

沈哲子之所以會有這么一個決定,也是考慮了良久。他所創建的事功實在太醒目,如果真要廷議他的任用,多方角力,結果未必是他想要的。而且大功盛名之下,又得皇太後諸多褒獎和規格的殊禮,已經隱有過猶不及之勢,一定程度上可能影響到他老爹那里。

所以,沈哲子是打算放慢一下步調,最起碼等到老爹的封賞敲定之後,他再謀求自己的進步。不過真正促使他在殿上辭功的原因,主要還是他已經隱隱洞悉到皇太後的意圖。所以,當庾懌趕過來詢問的時候,沈哲子便笑問道:「小舅所議陪都之事,皇太後陛下態度如何?」

「皇太後自是贊賞認同,京口若成陪都,可生諸多便利……不過,這又與維周辭賞有何關聯?」

庾懌仍是不明所以道。

「假使皇太後屬意琅琊王留守陪都呢?」

沈哲子嘆息一聲,禁不住感慨,人一旦招惹政治,便不能保持單純。皇太後對他信重有加這是不虛,不過也正是為此,大概還想給他增加更多擔子。對於皇太後來說,今次的出逃可謂一個記憶深刻的教訓,假使能將琅琊王安排在外,那也吻合狡兔三窟的意思。

但是政治就是政治,只能允許存在一個中樞,琅琊王如此敏感的身份,怎么可能放出來自成局面!

聽到沈哲子這么說,庾懌臉色也是陡然一變,越想越覺得皇太後近來舉止確有此類意圖流露。可是如此大的事情,皇太後居然不與自己商議,可見心內對母家也是隔閡漸深。

「那么依維周你來看,此事應該怎么辦?」

「皇太後眼下應該只是潛謀,惟今之計,還是要盡快確定歸期,最好在重陽之前。」

沈哲子心知皇太後即便是有什么計劃,但終究還是欠缺了政治人物百折不撓的稟賦,自己今天辭功而不受賞,待到歸都議功任事之後,自然有很多手段令其打消這個念頭。

而且,今天辭功也不是單純的回避琅琊王這個麻煩。劉那話言到了重點,功用賞度皆出禮制,沈哲子如此大功,怎么可能說辭就辭。

除了冷卻一下自己當紅炸子雞的狀態,他也打算狠狠玩一玩台中那些人,類似殷浩那種屢征不應都太低端,他要來幾次屢封不就!當然憑沈哲子眼下的名望,已經不必靠這些把戲去混名聲。要玩他就要玩一次絕的,最好能徹底堵上這條刷聲望的道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