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4 國計善用(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03 字 2021-06-16

沈哲子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小皇帝,起身向皇太後行禮。

大概是為了宣示國難之時共渡難關,皇太後只穿了一件未著色的素色衫裙,視線落在沈哲子身上稍顯溫和,微笑著示意宮人請沈哲子再次落座。只是再看向小皇帝時,眼神則變得有些凌厲。

「母後,今天的課業,我已經完成了。」

小皇帝不敢再坐,兩手舉起書案上的那些字帖小聲說道。

宮人匆匆上前收起那些字帖而後呈交給在上落座的皇太後,低頭翻閱片刻後,皇太後臉色才舒緩幾分,凝望著小皇帝嘆息道:「君者應有君儀,民者才有紀綱。你只困頓自己不得清閑,你姊夫卻能看到兩學荒馳,民不能聞正論。落眼高低,格局已是有欠!你姊夫也是年未加冠,卻能成匡扶社稷的良臣,小處得顯,這才是你要請教的地方!」

「母後教誨,兒不敢忘。」

小皇帝一臉恭順的低頭說道,然後又對沈哲子行禮:「多謝姊夫賜教。」

沈哲子很榮幸的做了一次別人家孩子,起身還禮。

皇太後又教訓幾句,才讓宮人將小皇帝帶了下去,望著小皇帝的背影坐在席上長嘆一聲,對著沈哲子露出一個苦笑:「你這個兄弟,長在苑中,甚少歷事,觀世不免淺薄。維周你才大能當,還要常常入苑中來,替我管教一下他。」

今次歸都之後,沈哲子便聽皇太後對他諸多訴苦,或是子劣難教,或是境況艱難、不好維持。這是在把沈哲子視作了真正的家人,無形中便流露出來依賴。實在是眼下而言,大臣不可信,母族不可信,她也幾乎沒了選擇。

沈哲子笑著說道:「陛下只是年淺罷了,秉性純良溫厚,處亂不驚,早有靜氣。年前臣歸都時,常聽諸公贊道皇帝陛下雖處亂地,但卻動靜得宜,並無墮禮之舉,尚要勝過許多年高名流。母後歸都,久別重逢,自有孺慕流露,即便偶有疏於小節,那也是純孝的天性流露。」

為人父母者或許不滿意子女,但許多毛病自己說得,別人卻說不得。

皇太後聽到沈哲子對小皇帝評價不低,臉上漸漸顯露出笑容來:「或許是我待他有些嚴厲,但這樣中肯不失偏頗的話,眼下也只有維周你才會在我面前說起。」

「但我自己心里也有難處,先帝棄家托國,兒女俱未長成,國運又艱難致斯,我是難辭其咎,又是無計可施。唯有加倍教養皇帝,希望他能早早長進起來,擔當君事。」

講到這里,皇太後臉色又有幾分陰郁,環望大殿慨然說道:「別的不說,單單這苑中眼望盡是狼藉,難免諸多怨言滋生。群聚一處,即便是不想聽,許多冷言也都傳來……唉,讓我坐卧不安。」

這已經涉及到內帷私密,沈哲子也不好接口。但略一深思,他也明白皇太後處境應是不好。今次之災,禍起庾氏,這已經成了內外共論。

皇太後輕信母族,讓江東變得一片狼藉。而如今庾氏又勢弱,被趕出了朝堂。庾懌在豫州沒有什么大動作之前,也不能聲援到皇太後。內廷中如果有什么風言風語,那也都是尋常。

「罷了,這些婦人絮言也沒有什么好說的。」

皇太後政治上雖然遲鈍,但在這困難時局中,倒也表現出了足夠的韌性。抱怨幾句後便將面容一整,不再沉湎低迷,望著沈哲子欣慰說道:「我聽說維周你負責都南賑災,已經是卓有成效。雖然我不曾眼見那些小民凄慘,但這一樁事年前拖到年後,台內諸公不能理清,可知也是棘手。假使維周還不歸都,我真不知要托付何人。」

「臣一時迷於肥遁,不能勤勉於事,已是慚愧。母後予我信重,自然不敢輕慢,竭盡所能只求不失罷了。」

皇太後聞言後卻笑道:「你這少年諸事都好,只是拙於爭功。但家事即為國事,禮法所定,有功則褒,實在不必怯於論功。」

沈哲子微笑應下,而後便將話題引到今次歸苑的目的:「都南賑災已近尾聲,諸多丁戶已經歸籍。只是關於災眾來日如何安置,臣還想請問母後是何看法。」

「丁戶已經歸籍?這么快?」

皇太後聽到這里後,臉上也顯露出一絲喜色,這意味著初步的秩序已經構架起來,讓她提著的一顆心都輕松下來。如今她已經是驚弓之鳥,每每午夜夢回,都是被噩夢中難民攻擊台苑的雜亂畫面所驚醒,這一冬都熬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