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5 降人為用(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29 字 2021-06-16

安撫過鄉人們之後,沈哲子才又望向路永。

老實說,路永如今的處境有幾分尷尬,一直沒有找准合適的位置。

沈哲子接受的降人不少,像是他真正欣賞的韓晃,如今已經是他最心腹的力量,代他鎮守如今朝廷之內惟一一個實封侯國。後招攬的田景這樣名氣不大、但卻能力不低的年輕人,也已經被他收入府中作為門生家將。

至於和路永同期歸降的匡術,也早已經轉去了吳興擔任一地縣令,並且家小都安置在了吳興,是徹底與前身流民帥的經歷割裂,真正依附於沈家。其兄弟匡孝也放棄了軍權,將軍隊交給了徐茂,安心在吳興做一個富家翁。

對於出身寒門又苦困軍旅中的流民帥們而言,這樣的生活雖然欠缺激昂,但不得不說乃是一個平淡安穩的好歸宿。

可是路永與其他人都不同,一方面他的部眾軍力不弱,另一方面自己也仍有雄心,並不甘心放棄軍職和部眾。一來是性格使然,二來除了軍旅他也沒有別的特殊才能,三來他自己也不放心完全托庇於沈家,畢竟他是臨陣反水,一日二叛,不乏劣跡。

沈哲子雖然願意接納這些歷陽降人,也願意讓他們人盡其用,但卻不是沒有底線。叛亂剛剛平定,他不可能直接將這些降人啟用統軍。

況且能力與品德向來不能成正比,原本的歷史上,王氏方鎮權力越來越衰弱,路永投靠王導之後也是屢被重用,最終被提拔成為豫州刺史。但是因為王導等大佬都去世,繼任者也漸漸喪失了對路永的節制,最終路永再次反叛北投。

當然沈哲子不會因為還未生的事而冷待路永,但對於這些降人其實他也有一個舉用的標准,那就是絕對不能出自己的控制范圍。

路永不願自廢武功完全依附,沈哲子也由得他,只是對於路永想要再歸歷陽的想法,一直沒有予以回應。直到如今,路永也只是掛著一個散職將軍號駐扎在近郊,既不得安置,又不敢投靠別家,處境可謂尷尬。

雖然不算親信,但路永也算是沈哲子的人,生了這種影響可大可小的事情,自然也要通知到他。況且路永軍中魚龍混雜,不乏亡命,哪怕是路永本人都不好統御。

在看到沈哲子與那些吳人親切不乏信任的交談,路永心內不免也有些羨慕,甚至於懷疑自己保存實力的想法是對是錯。但他也清楚,自己既不像韓晃那樣與駙馬私誼深厚,又不像匡術有治民經濟之能,一旦放棄部眾,很快就會變得可有可無。

送走了鄉人們之後,沈哲子再歸來接待路永,落座後便笑著嘆息道:「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難得諸事都已經框定可得幾日閑暇,沒想到又鬧出這種事情來。」

「此必奸人作祟意指駙馬!」

路永在席中忿忿道,繼而又不乏感慨:「不瞞駙馬,末將閑來獨處,偶爾也有感懷。北地已是糜爛,王祚被迫南渡,形勢已經如此為難,可恨局中仍是勾心斗角,不遜中朝!那些名流高位之眾,一個個束手空談,從不以生民福祉為己任,簡直枉生為人!」

「駙馬高義,救災濟民,本是利國善民的良政,卻受諸多攻訐,實在是沒有道理可言!末將本身並無良才,只是感於駙馬恩義願為驅使。如今卻是深恨,當日斗膽為亂時沒能殺個干凈,還世道一個清平!」

這一番話,獻忠之余不乏忿恨,大概是因長久不能得用而心性有些偏激,不敢怒對沈哲子,只能遷怒於旁人。

沈哲子聞言後便是一笑,嘆息道:「兵者險事,傷人亦能殘己,能為所憑不能為所恃。胡寇肆虐於神州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害,余者若能善決,倒也不必求諸於刀兵。」

「路將軍你求存於戰亂,興起於軍旅,所擅被甲持戰,所用不同,倒也不必憂慮於此事。板盪之世,人患不爭,相對於那些誇誇其談之流,將軍這一類勇猛敢當之人,才是此世的賢良。」

「只是托庇於駙馬羽下,遇事不能分憂,實在慚愧。」

沈哲子的贊許讓路永有些舒懷,但還是一臉惋惜說道。

「將軍倒也不必以此介懷,先前所言虞使君將要歸都出掌護軍府,屆時我想請將軍歸於護軍,暫充宿衛。我也知將軍乃是邊戰之才,執戈標行並非所長。但眼下都中營建事多,我身邊也實在乏人可用,只能暫時委屈將軍先留下來,長議事務。」

聽到讓自己任職宿衛,路永確實也有幾分不願意,但他被長久散置,耐心也早被磨干凈,眼下能有一個去處已經是極好。雖然不能以邊事積攢功勛,但若能長隨身畔漸得信任,對他而言也是一樁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