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9 大崩之兆(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25 字 2021-06-16

廷尉為什么會失誤?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心里就沒有一點數嗎!

王導本來還在感慨,一家之人怎么居然會有如此天差地別,可是一想到這卞壼也是在幫自家人收拾收尾。而鬧出這一樁事的王彭之,已經拍拍屁股回鄉,大概眼下還自以為得計,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會有怎樣的後患!

這么一想,王導便覺索然無味,不免又想起沈哲子托紀友來提醒自己,要小心事態擴大造成局勢糜爛。哪怕已經被陷害,這年輕人也知孰輕孰重,先考慮的不是自己名望有傷的問題,而是都中形勢的平穩與否。

實現一轉,看到卞敦臉色隱有低沉,王導嘆息一聲,說道:「既然事情已經生,再做追究也已經無益。廷尉總要拿出一個說法,否則不好服眾。仲仁你本邊帥之才,刑訟案牘本非所長,趁著這個時間休息一下,來日自有報國良用。」

雖然卞敦這件事做得極不漂亮,但終究是自己舉薦,而且也是在為自家解決麻煩,王導總不能置之不理。郡府無事,人死廷尉,來日廷尉肯定會成為輿論非議的一個焦點。趁著群情尚未激涌,讓卞敦先退下來,也算是對他的一個保護。

而且,這樣的人,也不適宜再在廷尉位置上。同為卞氏族人,眼下尚有卞壼一家死國的壯烈氣節庇護,待到事態冷靜一下,再將人安排一個位置,也算是不負舊誼。

然而這話聽在卞敦耳中,卻是變了味道,明明自己是幫王家解決麻煩,怎么到頭來反倒成了他要引咎辭職?他本就是從地方被征調回來,多受物議,若是台中再沒了位置,那來日將要立於何地?

「邊帥之才?嘿,我已久不聞人以此贊我。」

心中郁氣糾結,卞敦語調不免轉冷。

王導聽到這話,臉龐微微一紅,也知這個借口實在牽強。但他要怎么說?難道要說對方一無是處、愚不可及?他看得出卞敦心中不滿,不想辭官,但留在這個位置上被人做靶子等死啊!

「事到如今,諸多身不由己。台中今日集議,諸位同僚對此紛爭不休,人人都盼廷尉能夠拿出一個結果。但眼下卻是人死證消,這讓眾怨如何能平?仲仁你若不去職歸府暫避,勢必要受諸多詰難。」

心情雖然已是極為惡劣,但王導還是耐著性子,將話說的直白一點。

卞敦聞言後卻笑一聲:「人死證消?太保言之早矣!那幾個凶徒雖然死了,但是屍俱存,當中有一人相貌別致,如生標尺,若將屍揀出,未必不能查出……」

卞敦心中委屈羞惱,自然也是寸步不讓。他心里也清楚做出這件事當然要付出代價,但他是在幫王家,王家自然就有責任包庇他,而不是讓他隱退避災!假使王家護不住他,那他也只能自保,就把真相明明白白呈現出來!

「這事倒是稀奇,死人竟能作證?那么你告訴我,能查出什么?」

王導聽到這話,眉頭驀地一皺,繼而便舒展開,笑眯眯望著卞敦。

卞敦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內本就有幾分忐忑,待見到王導這幅神情,心內已是一凜,額頭上已經隱有汗漬,干笑一聲垂道:「人生而百態,各有不同。眼下都中又是紛亂,這樣去搜證,久難有效。況且這幾個凶徒罪大惡極,不臠割示眾不足以平眾憤,也不能長久留屍……」

「廷尉既然已有決定,那就這么處理吧。」

王導笑容斂去,又垂下眼瞼嘆息說道。

卞敦不敢再多說,只能點頭應是,不過心中多少有不甘,口中嚅嚅道:「司職有疏,則退應當。前錯未修,今又失守,我已無面目長立世間啊……」

「仲仁你言重了,人誰無過,只要能謹記前轍,勿再重蹈,便是大善。眼下國計艱難,要靠群賢用事,才能渡過難關,你又何必要灰懶自棄,且靜守庭門之內,終有當用之時。」

王導又微笑著勉勵卞敦幾句,然後才將人送出門去。接著,他便快登車直驅台城,路上便已經擬定手令,召集台中六百石以上者歸台議事,若無傷病,不得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