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7 傷情賦(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03 字 2021-06-16

黎明時將士彼此在台城外互潑血漿,結果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手重灌了沈哲子一脖子,等到台城內沖殺一陣,結果整個後背都是血淋淋一片,換了幾遍水身上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加上還要思考接下來的行動步驟,沈哲子沐浴完畢換上清爽衣衫,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待他行出來時,便看到堂中坐著一個年輕人,赫然也是熟人王胡之。

見沈哲子行出,王胡之便站起身來彬彬有禮道:「太保已經與虞公先行一步,臨行前囑我送駙馬前往建平園。」

沈哲子磨蹭這么久,也知道王導不可能還在等他,這點數他還是有的。不過他也沒有什么可跟王導談的,虞潭歸都後大佬們交涉自然要交給虞潭。

老爹和虞潭還鄉治土,這些年來兩家聯系也漸漸緊密,鄉資實利方面自然是沈家幫扶虞家。而在學術上,虞家也是拉扯沈家,如今沈家族學里還有幾位虞家飽學之士在授業。

所以沈哲子也不擔心虞潭會繞過他跟王導有什么私謀,畢竟王家也拿不出來什么足夠的代價。一旦有了大勢,許多小節反而不必過分計較。正如王家達到如今的位置,就連王敦作亂都沒有撼動太多,而面對庾亮的咄咄逼人,王導也能淡然視之,這便是底氣所在。

不過對於王胡之來見自己,沈哲子還是感覺有些意外,這小子還曾經是他情敵呢。不過眼下再計較那些舊事,顯得不夠氣量,他笑著上前說道:「有勞修齡兄久候,還請賢兄入座稍待片刻,干著冠之後便起行。」

「駙馬不必多禮,我不過陪客,一切都從主便。」

王胡之說著便又坐回席中,只是面對著沈哲子,神態不及剛才悠然,總有幾分拘束。

剛才沈哲子在太極殿旁大殺一通,因為要回避譙王,王胡之並沒有到場親見。不過那一位被沈哲子射殺的丹陽台臣屍體,王胡之卻是見到了。

說起來,前不久他還與此人在台城外一次聚會上宴飲過,沒想到轉頭再見已是魂飛魄散。一方面王胡之是覺得貉子終究悍氣難脫,另一方面也是不乏心悸,眼前這看似清雅俊美的年輕人,一旦起飆來那是真敢殺人啊!

對於太保安排自己這個任務,王胡之也是無奈,但又不好推脫,只能硬著頭皮過來。他明白太保是希望他能提前跟沈哲子溝通一番,畢竟今次亂事因他家而起,這是瞞不住的。況且對方如果想報復,那也根本不必講證據。

現在瞎湊熱鬧的丹陽人家已經被反擊得大敗虧輸,這不免給人帶來不小的心理壓力。王胡之自然明白大族的陰暗面,一旦耍起手段來,那要比寒庶乃至於小民之家都還要卑劣得多,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況且這貉子自恃功身,眾目睽睽之下就敢射殺台臣。現在想來,薛嘏之死也未必就與他全無關系。再回想前事,自己居然還與這種人爭幸公主,想想也是蠻刺激。

還有一點讓王胡之比較擔心的是,時人俱知譙王是被沈哲子引用建功,如今在宿衛任職。如果這小子要針對他家來報仇,原本的舊隙加上譙王的攛掇,如果哪天自己被擄去城外拋屍石子崗,未必沒有可能……

這么一想,王胡之心里便不能淡然,再猜度太保派遣他來的深意,大概也是希望他能借此緩和一下關系,不要再被過分記恨。

所以,盡管王胡之心內有些犯怵,這會兒還是擺出一副謙和姿態,努力想要尋找話題。

沈哲子倒不知王胡之心里這些算計,王家他是一定要動的,只是要怎么動、動到哪一步,他還在想。畢竟琅琊王氏及其背後的青徐人家可不是軟柿子,況且眼下還需要青徐人家配合徹底將丹陽人家掃出時局。

彼此各有思量,枯坐良久之後,王胡之才干笑一聲,說道:「非常之人乃建非常之功,駙馬早有收復京畿,如今又在暴民沖擊下安保台城,實在讓人欽佩。武略非我所長,若使易地而處,我可是要不知何從下手。」

「江內操戈,難稱為功。我倒希望來日有幸能跨江北上,輕取賊,那才是男兒應為。」

沈哲子微微仰,後方正有宮人用細絹小心為他擦拭頭吸干水分,姿態不算有禮,不過人也不是他請來的。

苦思半晌想打開話題,卻被堵了回來,王胡之心中不免抑郁尷尬。說實話,若換了一個人,換了一個時間,他早就要甩袖離去,可是現在為自家性命計,縱有怨氣也只能按捺下來。

「這幾日諸多事猝然,真讓人應接不暇。暴民前日沖擊薛籍田,今日又沖擊台城,實在不馴!歷陽逆賊大壞世風,其罪真是死不能贖啊!」

沉默片刻,王胡之又感慨說道,就算是要來示弱低頭,也總要找幾個話題先活躍下氣氛。

「究竟是否暴民,有司未成定論。不居其任,不敢輕言。」

沈哲子又是隨便一句話說死這個話題,不想與王胡之深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