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6 室內有決(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85 字 2021-06-16

沈哲子笑著勉勵田景幾句,然後示意他去請沈牧,自己則領著衛崇往不遠處一座已經修築好的屋舍中靜坐等待。

過不多久,門外一陣風響,繼而便有一道身影沖進房中來,正是沈牧。

「青雀你來啦。」

沈牧對沈哲子點了點頭,看到坐在其身畔的衛崇後便愣一愣,繼而抬手施禮:「不知江夏公同來,貴客當席,我這形貌卻是有礙觀瞻,實在失禮。」

「二郎不必客氣,你如今也是任事有勞,我這個閑人到訪,你不要怪我叨擾才是。」

衛崇笑吟吟點了點頭,起身將沈牧迎入席中。

沈牧這么說倒也不是客氣,他沒有著冠,頭有些雜亂,上面沾染著許多塵土,剛剛蓄起的短須上也濕漉漉的,尤其袍服前後都沾染著幾道明顯的灰痕。

不過沈哲子倒不覺得他是勤懇任勞,這小子分明是聽說自己到來以為是來查崗監工的,所以故意弄得滿身狼狽,只是過猶不及。要知道沈牧在工地上只是監工而已,負責物料人丁的調度,又不是親自上陣去搬運堆砌磚瓦,除非是腦抽了撲在地上打滾,否則怎么可能沾染成這副樣子。

看到沈哲子頗為玩味的表情,沈牧老臉一紅,雖然明知道自己這點伎倆瞞不過這個奸詐似鬼的堂弟,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做作一番叫苦。不過眼下有外人在場,反而讓他有些尷尬,只是訕訕一笑。

「二兄,你是否監押了一個名叫李充之人?」

沈哲子也不跟沈牧客氣,待其落座之後便直接問道。

沈牧聞言後略有錯愕,看了看旁邊的衛崇之後,心內便有了然,點了點頭說道:「是有這么一件事,還是前日生。那個李充實在過分,傍晚勞役歸營時,他率著十數家人攜帶兵刃沖進營中,不只傷了守營宿衛,而且還趁亂殺了七個勞役,鬧出不小的亂子。我聞訊趕去,將人擒拿下來,眼下還監押在營里,已經上稟護軍府,不久之後應該會來提人。」

衛崇在旁邊聽了之後,張口欲言,不過沈哲子已經搶先問道:「那么二兄你審問過那李充因何闖營殺人沒有?當中是否有什么誤會?」

「誤會倒也談不上,只是這李充太沖動了一些。」

沈牧皺眉道:「前段時間,少府材官將都南梅岡左近山林劃為工用,我們都南這些職任也領了將作手令,安排丁力前往伐木取材。只是梅岡那里頗多私冢逾建,不免侵占官林。當時伐木時吏目也與聞訊趕來的各個人家有所交涉,厘清邊界。只是幾日前那場……原本劃定的界限便有了一些疏漏,誤砍了幾株護墓之樹。」

沈哲子聽到這里,便有些了然,這件事說起來也是雙方都有責任。官位達到李矩那種程度,其實墓葬用地都有規格,甚至於朝廷還會賞賜一部分器用和守墓人的供給。但是在時下而言,這些禮制上的規定,已經形同虛設。

李充的父親李矩本是江夏人,死在外鄉時,李充還很年幼,家無長丁,本來就很難將靈柩送回鄉中。加上當時蜀人杜弢裹挾難民作亂,沖擊荊州、江夏等地,戰火紛飛,時間長達數年之久,根本難以成行。停棺數年,最終還是埋葬在了建康城南。

不能落葉歸根,已是一苦。家人懷著負疚的心情,墳塋的規格出常制,大概也存了一點補償的念頭,這也是人之常情,法不能禁。

這么說起來,勞役弄混了界限誤伐墓林,雖然有錯,但李充不由分說就沖去丁營殺人,也實在太沖動了一些!

這時候,衛崇在堂上說道:「二郎稍安勿躁,李弘度與我家也是故親相知。其家清尚相傳,人倫孝義目若性命。一時激憤做出錯事,我願為弘度作保。此事決於室內,何必再勞煩有司。」

沈哲子聞言後說道:「江夏公何出此言,既然事情說開了,那就罷了。二兄,先讓人把那位李弘度請來吧。」

關於這件事,沈哲子也是打算息事寧人,不要再生波折。要知道時下類似李充家這樣的情況不是少數,如果事情鬧得太大,難免又會激起眾議。京郊附近這些山林中不乏各家先人埋骨,屆時如果再有議論,還不知會被人整出什么幺蛾子來。

況且,就算事情鬧大了,以時下風氣而言,這李充只會被褒揚,不會遭受太多責難。決於門內,還有機會給那些遭難的勞役一個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