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0 苑中來訪(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98 字 2021-06-16

「山河不靖,死生遇難安寧啊!」

望著眼前那殘破不堪的墳墓,李充也是深有感觸,長嘆說道:「不知何時天地才能歸安,世道才能井然,人心才能平靜!」

沈哲子卻沒有多說,只是站在光逸墓前沉吟片刻,然後轉投問道:「弘度兄可知,類似此種孤墳,此間還有多少?」

李充聽到這話,不免愣了一愣,思忖半晌,才歉然道:「此事我還真的不知,不過時下南北俱有動盪,多有離散之眾,埋骨荒野,也是無奈。類似我家先墓,尚有家人祭拜打理,還能保存下來。如光孟祖這般嗣傳不繼者,難禁歲月,多有沒於荒嶺之間。」

聽到李充的回答,沈哲子便驟起眉頭,半晌後才對李充說道:「這一位光公,我雖然不識,但也多聞其名,也是當時人望之選,如今卻埋沒荒嶺,這是時局的悲哀,也讓後來者情傷黯然。我有意搜遍山野,撿取故賢遺骸,另擇善處安葬。只是本身孤陋寡聞,少識舊事,不知弘度兄可願助我?」

李充聞言後,眸子已是一亮,感慨說道:「一葉飄落,庸者不見,智者加衣,賢者則憂天下將寒!駙馬情感一端,大願自生,如此胸懷,實在讓我欽佩。這是一樁追緬前賢的大大善舉,駙馬若要為此,即便不請,我也定要追跡效勞!」

李充這誇贊,倒是讓沈哲子微微一愣,繼而便笑笑也不多說。說實話,他對這些南北人家活人都沒有多大的好感,更不要說死人了。之所以會動念如此,還是李充這一件事給了他一個提醒。

時下南北動盪,不能安居,多有人家長輩死後不能歸葬故土,只能選擇胡亂埋葬在山野之間。說起來,這些山野那也都是國有,有的人家不乏借此侵占官方的山林,拿死人作為幌子,很難禁絕,總不能要把人家剛剛埋葬、屍骨未寒的先人再扒出來吧。

而且,如今建康城的營建還只是第一期的工程,來日隨著工事更多,肯定對竹木石材需求量更大,少不了要漫山遍野的砍伐開采。類似李充家這樣的事如果再生一些,便有大量的麻煩。

如果確有其事倒還好說,要是遇上不要臉的直接選個孤墳做祖宗拿來碰瓷訛人,便更加不好解決。

與其如此,不如直接規劃一處公墓,將這些分散埋葬在建康的墳墓統統都遷過去,一勞永逸。以後也不會再生什么盜伐墓林,或是破壞別人家祖墳的事情。就算真的破壞了,當時讓你搬你不搬,可見對先人多么的不重視,事後自然也沒有臉來鬧了!

雖然入土為安,再作遷移會讓許多人家情感上無法接受,但可以在公墓選址上做文章,選擇一塊風水寶地,或是直接遷葬在兩位先皇的墓地周圍,取一個隨葬的意思。說到底,這些散墓也未必就是什么家大業大人家,隨便一處地方都能掩埋,葬在皇陵附近沾沾風水貴氣也是極好。

不過既然李充加給自己一個高尚之名,沈哲子倒也樂得消受,於是便笑語道:「生死俱為大事,此事不能草率。務必要做到野無先賢遺骨,各歸其位。中興以來,荒野歸葬多少先賢,還要用心打聽梳理啊!」

「駙馬放心,如此義舉必能應者雲集,集眾言眾力,一定能夠減少疏漏!」

李充神色振奮說道,他雖然並不崇尚玄虛,但也久困聲名不彰,若能做好這樣一件影響深遠的事情,何愁清名不著!心內振奮的同時,他也不免感慨果然非常之人能為非常之思,敢為非常之事!

他可以想像得到,這件事一旦在都中透出風聲,必然能夠掀起極大的回響,倡議者必然也能獲得極大的聲望。他自己幾乎年年來此,道旁多見荒冢,也只是在心中感慨幾聲,卻從來沒想過要這么做!

可是這位駙馬,不過閑來一游,便產生了這樣的念想和謀劃,可見胸襟格局之大,遠非自己能夠相比啊!

不過他就算想到了也是枉然,要漫山遍野撿取出那些荒冢遺骨,還要辨明身份,各依規制另造新墓,人力物力都是極大損耗,而且也需要有廣闊的人脈。這些條件,都是他所不具備的。

確定這個構想後,沈哲子又在李充陪同下在這梅岡附近逛了好一會兒,又現了幾座規格不同的墳墓。有的如李充父親的墳墓一樣還有後人祭祀打理,因而保存的還不錯,但有的也如光逸之墓一般,破損的嚴重,甚至完全辨認不出其身份,只能從規模上推斷出應該不是尋常人墓穴。

有了這樣一個共同的目標,李充在面對沈哲子時便更加熱情,甚至表態歸都後便辭掉司徒府的職事,專心幫忙籌劃此事。

這樣一個決定,在其他年代看來大概會感覺有些古怪,為了那些素不相識、骨頭都快爛干凈的孤墳居然要辭官!可是在時下而言,卻是非常明智的一個決定,就算事情做不成,李充有了這個舉動之後,也會因此名聲大噪,要被盛贊仁厚高義。若能做好,來日復起,勢位只會更高!

而且李充這個決定,辭掉王導征辟舉用的職位,也是在表態要跟沈哲子同一立場。雖然沈哲子的政治資歷要遠遜於王導,但也不是沒有優勢,第一是年輕,第二是在其身邊進步機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