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1 門下犬馬(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95 字 2021-06-16

桓溫眼下的困境,當胡潤了解到更多如今都中的派系分別之後,便漸漸有所明悟。

桓彝活著的時候被推許為江左八達,但是在時局中主要的呼應還是故中書令庾亮。庾亮一死,庾家聲勢已是大衰,原本主持行台的庾懌被趕出建康,其余兄弟也都各散東西,未居顯職,更不可能有余力拉扯桓氏。

同為江左八達且同樣為國盡忠的羊曼,因為其家背靠青徐高門,死後哀榮崇高,兄弟、兒子俱有顯用。而桓家因為所靠倒台,一時間連生活都陷入了困頓中。

這么看來,胡潤是沒有什么接觸桓溫的必要,他又不是一個良善君子,而且與桓家本來就沒有交情。既然無法利用,那就不再理會就是了。

可是,另有一件事卻讓胡潤看到了新的希望。那就是如今都中議論紛紛,駙馬都尉沈哲子上稟中樞請議為中興舊臣收取骸骨遷葬陪陵!

這個消息,對於胡潤而言,不啻於長夜之中眼見一點微光,哪怕傾盡所有也要去追逐啊!他家雖然早年也是豫章豪族,但是衰弱已久,而且祖輩也沒有什么稱得上中興舊臣的先人埋葬在建康城左近。但是,桓溫有啊!

胡潤早先義釋桓溫,只為解下一個善緣,就算沒有獲得預期的回報,其實也並不感到怎么可惜。但是對於駙馬都尉沈侯,他就不能淡定了!

如果說在如今的時局中,一定要挑選一個令胡潤欽佩有加的人物,那一定就是駙馬沈侯!沈哲子的事跡,如今已經傳遍江東,不知激勵了多少有志於顯達的寒門子弟,胡潤就是其中之一。如果要表達自己對沈哲子的欽佩之情,那只能用這么一句話來說,甘為門下犬馬!

這一位駙馬雖然只是出身吳中土豪武宗,但卻憑著自己的努力,不只帶契整個家族,自己也成為江東年輕一代的翹楚!聲譽之隆,同儕無人可以比肩!

而對胡潤來說,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位駙馬舉用人才不拘一格!他可是知道,去年被他所追殺的叛軍悍將韓晃,就是被這位駙馬保全下來!自己跟韓晃相比,或許沒有那么高的敢戰之名,但也絕非庸碌之人。

無論怎么比,胡潤都覺得憑自己眼下的情況,唯有投入駙馬麾下,才能得到驅用,也才能有更多的機會!

可是,他雖然甘為門下犬馬,但卻求進無門。早先入都時,也是使用了大量的錢財結交時人,想要求一個拜入駙馬門下的門路。可是別人錢財笑納,一聽到他的家世之類,往往都是疏遠,不肯引見。

困頓經久,終於眼見到這個機會,胡潤無論如何是不能錯過的。如果桓溫今天不出門的話,他就要上門拜訪了。

桓溫還坐在那里糾結,卻看到竹樓下那位阿葵娘子正坐在一駕精美牛車上行來,旁邊則跟隨著其父,整個人昂闊步,再無一點悲戚。他心中好奇,忙不迭行到竹樓窗前,想要看得更真切。

胡潤跟著行上來,站在桓溫身邊笑語道:「少年情愁,泰半都是身不由己。桓郎雖有深情,但卻不能有屈孝義。這一點,我是深深欽佩。來日我還要長留都中,且為桓郎暫守這一份情誼。待到全禮之後,再恭送府上。」

「這、這……胡師兄盛意待我,我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桓溫本就不是一個寡情之人,否則不會為了一個昔日舊鄰、今日娼女而困擾至此,屢番受惠於胡潤,一時間不免感激得口不能言。這會兒,胡潤舊跡如何,他也不再糾結。台中諸公對此都不窮究,他只是一個受惠於人的普通人而已,又去辨析什么忠義!

「今日見到桓郎,我倒是記起一事。近日都中多言,駙馬奏議之事,不知桓郎可有耳聞?桓內史為國盡忠,正宜此論啊!」

桓溫聽到這話,眸子便是一黯,嘆息道:「此事我也有耳聞,本來打算過府請見。可是我眼下這境遇……唉,我知駙馬並非冷眼寡恩之人,只是心內有擾,羞見故交。」

他不是沒有動念要去見一見沈哲子,但每每行至府前,看到對方往來多顯達,終究有些自慚形穢,況且平日與沈哲子過往也不算親密,眼下去請見,不免有攀附之嫌,因而屢屢裹足退開。

「桓郎緣何不智!駙馬能作此論,可知其心堂皇。入內請見是為先人哀榮,豈可限於一人榮辱!」

胡潤聞言後眸子已是一亮,臉上卻是一副痛心疾,頓足力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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