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4 弓馬邀名爵(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25 字 2021-06-16

沈哲子本就對這種流行不感冒,之所以後知後覺的再倡導起來,只是因為不忍見那些小民盲目追趕風潮落得斷炊絕食下場,因而很是收購了一批,當然不可能是原本的高昂價格,只是隨行就市。畢竟這些布匹也能御寒,不是全無用處之物。

而之所以給每一個入園的都送一套,主要也不是為了東施效顰,而是因為這布質太粗糙了。布質太糙制成衣服後穿在身上就會過分摩擦皮膚,服散的人根本不敢久穿。他是用這方法,一方面滯貨做人情,給大佬捧捧場,一方面在沈園里禁毒呢!

大量年輕人聚集在一起,服散是無可避免的,即便沈家不提供,他們自己也會夾帶進來。如果嚴令禁止,不免顯得不近人情。至於現在人人在園里穿著粗布衫,如果不怕磨得遍體生疼、周身血痕,況且這布衫又不能防止測漏滲漏,不怕滿身的血腥,那就隨便服。

沈園早存下大量不同尺碼的成衣綀衫,待到侍女為這兩人量過尺碼之後,很快便將衣服送來。雖然不如量體裁衣那么精確,但按照時下寬衣大領的穿衣風格,些許差距也看不出來。

這兩人剛剛換上了綀布衫,便看到門前站立著一個少年人,正咧嘴笑著望向他們,這少年人頜下一道傷疤延伸至耳後,望著有幾分猙獰,正是庾曼之。

「桓元子,你今天怎么有時間入園來?許久都沒見面,我倒是想去府上探望,不過你喪熱在身,不敢叨擾啊。」

桓彝在世時,本來就與庾家關系親善,因而庾曼之與桓溫也是舊相識,而且還在沈哲子大婚時一同做過儐從,雖然沒有太深的交情,但見面總要打聲招呼。

「這一位是庾中郎家郎君庾長民,也是曾隨駙馬收復京畿的昭武舊人。」

桓溫先向胡潤介紹一下庾曼之的身份,然後才苦笑一聲說道:「喪居草廬,不敢長逐繁華。長民不要怪我疏於往來,冷落舊誼啊。」

「你這人,怎么變得這樣知禮?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其實我要跟你道一聲抱歉是真,我小父倒是傳信讓我關照你一下。不過我這人自己都是過得混沌,哪能做好這些,終日閑游浪盪,如果不是看到你,反倒忘了這件事。」

見桓溫神態略有拘束,庾曼之笑著上前拍拍他肩膀。

困苦良久,對於故舊子弟如果說沒有怨氣,那也不可能。不過聽庾曼之說的直爽,桓溫反而不好再介意。他以往就是這些人當中一員,一群不知人世憂苦的家伙,的確也難寄望太多。不說別人,單單桓溫自己,如果不是遭逢大變,喪父之痛,此刻只怕也是率**盪。

眼看著兩人在那里有說有笑,胡潤心中不免生起一絲苦澀。交游廣闊,這是世家子弟的優勢啊。哪怕桓溫在都中已是落魄良久,想要拜望高門也是直接就能進入,閑居雖落魄,台中盡舊識。

反觀自己,船載千金,慨然入都,風光只是自知,邑中多陌路,屢叩亦難入啊!這種家世所帶來的際遇之差,窮其一生之力,只怕都難追平!

與桓溫笑言幾句,庾曼之才注意到旁邊的胡潤,因為胡潤這獨眼造型有些別致,不免多望幾眼,然後才問道:「這位郎君瞧著有些眼生,是元子你的新識?」

「這一位是……」

桓溫張口要介紹胡潤,然而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說,他倒不是恥於胡潤的出身,而是此人舊事不堪,他雖然不介意,但不知庾曼之對其態度如何。其實對於將胡潤引入沈園,他心內也有幾分遲疑,但是胡潤待他實在太熱情,施惠良多,讓他無從拒絕。

「豫章胡厚澤,見過庾侯。庾侯名門之後,卻有敢戰之名,我雖身在南土,但也久有耳聞。今日有幸得見,果然風采懾人!」

胡潤上前一步,禮拜說道。

見胡潤並不言及具體,桓溫便也含糊說道:「去年廣德兵劫,我曾受厚澤兄救命之恩。」

庾曼之聽到胡潤的誇贊,心里已經高興起來,又聽到桓溫這么說,便上前一步自來熟的拍拍胡潤肩膀,笑語道:「原來也是一個驍勇戰將,可惜不曾並肩殺敵。胡郎你既然是元子良友,到了府上也就不必約束。」

他這么熱情,是在軍中學了不少兵痞做派,言語之間早將沈園當作了自家庭院。看一看胡潤那被眼罩蓋住的眼眶,不禁感慨道:「戰陣沖殺,難免會有疾患,胡郎與我都是一般惡運,傷在了面盤。不過生而為丈夫,弓馬邀名爵,敬我者知我敢戰,厭我者絕非同流。不必以此介懷,世間總有知者!」

這家伙熱情的過份,以為胡潤也是平叛戰傷,與自己處境相類似,竟生惺惺相惜知己之感。只是聽他這么一說,桓溫和胡潤的神情都不免變得尷尬起來,不知該不該道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