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6 坦盪小人(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15 字 2021-06-16

摘星樓上景致如何?

胡潤相信不獨他對此有好奇,都中絕大多數無緣登樓的人對此應該都有些想象。人總是對未知的存在懷有或多或少的好奇心。

他垂躬行於沈哲子身後,待行到樓側游廊上,便不免極目遠眺,都內諸多景象便隨風卷入眼底。雖然如今的建康城頗多殘破,難稱繁華雄壯,但勝在視野遼闊,居高臨下的俯瞰,角度不同,所帶來的感受也絕不相同。

身在數丈高的樓上,視野已經少受遮蔽,雖然未及覽遍全城,但所見也是極遠。斷牆殘垣是目下這畫卷的底色,然而身在其間涌動的人群卻在一點一點將這殘破從畫卷上抹去,廢土之上再造家園。

水波粼粼的秦淮河道上,舟船往來穿梭,沿途所過,不乏繁榮。站在這個角度看,能夠清晰感受到這河道對整個城池的澆灌和滋補,生機復萌。

沈哲子在游廊上行了片刻,便示意家人取來兩具胡床擺在樓外,自己箕坐下來之後,便笑著對胡潤說道:「不必拘禮。」

胡潤聽到這話,下意識便坐了下來。他生長在蠻部,幼年的時候雖然被父親耳提面命的教導禮儀,但終究不像在王化之下那樣毫無隔閡,正坐久了雙腿都麻痹難行,終究還是不習慣。

可是當他坐下之後,轉眸一看駙馬正饒有興致的望著他,心內便不由得緊張起來,兩手放在膝上,挺直了腰背。

「胡兄也參與過廣德之戰?不知是內守還是外攻?」

胡潤聽到這話,雙肩已是一顫,幾乎從胡床上跌坐下來,他見左右並無旁人,便忙不迭跪拜在沈哲子腳邊顫聲道:「小民絕非有意欺瞞駙馬,只是不敢……年前傖亂肆虐鄉土,卑微不能得安,受挾於亂軍,劣跡難消,恐受刑尺,唯有逃遁於野,惶恐求生……」

沈哲子只是有所懷疑,隨口一問,畢竟桓溫與這胡潤結伴同來,但卻怯於詳細介紹,反倒是庾曼之那貨熱情的過分,到處向人介紹這個胡潤威勇之名。沒想到他這猜測居然是真的,當即便不免一樂。

這個胡潤是忠是逆,沈哲子倒不怎么在意,甚至於他這里幾乎都成了身負逆跡者二次創業的一個選。旁人或覺得作亂者毫無忠義可言,道德操守很低。但其實凡事都有兩面,敢作亂的人,較之順民相比,反而多出一種敢於打破舊有格局的勇氣。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一個民族因何有希望?高位者心存忌憚,卑微者敢於鳴屈!誠然戰亂會給世道帶來極大戕害,但若是沒有這么一次次的壯士斷腕、破而後立,一個民族又如何能長立於強族之林?

當然,雖然沈哲子願意給與這些人更多機會,但也並不意味著就會用人不疑。畢竟這是一群見過血的凶人,一叛再叛,道德的約束會小上許多。所以對於接納這些降人與否,沈哲子也會異常慎重。

不過這個胡潤,倒是真的讓沈哲子略感詫異。要知道桓溫的父親桓彝可是為國盡忠而捐軀,可是胡潤居然有本領讓這樣一個忠烈之後為其引見,可見應有過人之處。

「你既然是一個從亂罪民,怎么又對桓元子有救命之恩?」

沈哲子又微笑著問道,只是這笑容里多了幾分審視味道。

胡潤額頭上隱有冷汗沁出,心情可謂復雜忐忑。他雖然一直都沒有對駙馬隱瞞自己前跡的打算,但被這么突然的戳破,還是讓他感到手足無措。而且對於駙馬的洞察力,也不免凜然生畏。

雖然他從亂舊事確鑿無疑,只要深入調查就會無所遁形。但是在此之前,他可是第一次見到駙馬。而且憑他過往所處的層次,也並不足以被駙馬所了解到。

而且在聽到沈哲子這個問題後,胡潤意識到他思路里的一個漏洞。那就是,他本來從屬於叛部,但卻私自放走了桓彝的兒子。這行為在他看來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在上位者看來,卻不免要落下一個狡詐多變,心機深重的印象。換言之,他的忠誠與否,根本就無從保證!

胡潤沉吟許久,最終還是開口道來因何結恩於桓溫,不敢有所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