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4 凜冬新芽(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2164 字 2021-06-16

台城作為中樞重地,一般都是維持宵禁的,但也有特殊的情況,比如重大的慶典,又或高位台輔偶爾起的集會。

沈哲子自然談不上高位,但是人緣卻好。隨著各個官署6續結束了一天的公務,然後便有人6續到達東曹官署。

早先已經在台閣見過一面的紀友等人又聯袂而來,待見到沈哲子這官署的氣派之初,各自臉上都盪漾著怪異表情。

「我倒是向來都知,維周你行止何處都與眾不同。可是在台中都能得如此良廄,是否過於誇張了一些!」

紀友里里外外繞行一周,言談之間不乏羨慕,他在台中為官也有不短的時間,哪怕是月初已經遷入新的官署,可是所居之處仍然不免逼仄,跟沈哲子這里簡直就不能比較。

「是啊,駙馬起居任用都得良善,實在是讓人羨慕不已。」

另一個感慨有加的則是謝尚,相對於紀友,無疑他更加有感慨的資格。因為他如今的官職乃是西曹屬,東西兩曹向來都是公府之下平行構架的兩個部門,只是一者對外,一者對內而已。

然而謝尚所在的西曹官署卻沒有這么好運氣,位於台城偏東的位置,幾乎已經靠近通苑,甚至於排期修葺都沒有輪到他們。如今都還住在門廊破敗,梁檐搖搖欲墜的舊官署中。

謝尚身為西曹的二把手,也曾經屢次向長史乃至於台內有司請求,要把他們的辦公環境和起居環境重視起來。然而長史主要的服務對象乃是太保,對於下面的訴求不免有些懈怠。而有司則更有諸多推諉,只是言道新署實在匱乏,讓他們體諒難處。

西曹主管公府內的官員升遷,本來也是一個權重部門,但是因為只是面向公府內部,在整個台內不免就乏甚影響。但就算是職務權勢上不能與東曹相比,如此懸殊的待遇差距也實在足夠讓人唏噓。

沈哲子聽到他們這感慨,不免哈哈一笑。原本他還覺得這官署雖然也不錯,但也只是堪居,但看到紀友、謝尚他們滿臉的羨慕嫉妒,優越感便油然而生。可見人生際遇也從來沒有什么好壞標准,高低如何都是對比出來。

張鑒作為沈哲子的副手,忙里忙外可謂盡責,對每一個訪客都是笑臉相迎,根本不用沈哲子再去分神應酬。那應答得體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中朝舊姓旺宗的傲慢以及清職出身對於人事應酬的生疏。

天色越來越晚了,到場的官員也越來越多,原本尚算寬敞的官署也漸漸變得有些逼仄起來。畢竟所謂的寬敞也只是相對而言,根本不足以與外間動輒占地數頃乃至十數頃的大庄園相比。到場將近百十人,已經給人以無處安置的擁擠感。

張鑒雖然也是在忙碌的奔走安置,但條件所限,他也變不出更大的空間來,眼見官署外還有人6續到場,臉上也漸漸流露出苦色,不免暗嘆對於駙馬在台中的號召力還是小覷了。

過不多久,又有一個披著狐裘的年輕人在仆役引領下到場,張鑒連忙迎上去,走進去才認出來乃是王胡之,他一面吩咐人去通知駙馬,一面又快步迎了上去:「門庭局促,實在是唐突貴客。王掾請稍待,駙馬即刻便來相迎。」

王胡之站在門口並不急著進去,看到庭中有些喧嘩的場面,臉上頗有幾分不自然的神情,看到張鑒忙碌的額頭汗水隱現,便笑語道:「明昭兄原本也是清任,卻要勉為其難的擔當起庶務,也實在有勞你了。太保也曾言道,東曹廢後新創,也正需要明昭兄這樣的清志高才、舊勛故人擔當,才能讓事情盡快上了軌道。明昭兄也是能任者多勞,明昭兄也要有所體諒啊。」

張鑒聽到這話後,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繼而便又笑語道:「修齡此譽,倒讓我受寵若驚。東曹如今復營,太保以駙馬主任,也算是量才用人。我也是食祿任事,哪敢自誇多勞。」

正說話間,沈哲子已經從後方匆匆行來,遠遠便對王胡之拱手道:「修齡兄能夠漏夜來此共聚,於我真是榮幸。」

王胡之本因張鑒的話而有幾分尷尬,聽到沈哲子的話後,便將視線轉過去,強笑著說道:「倒要讓駙馬失望了,我眼下也是事務在身,分身無暇,不能長留,只能在這里淺賀駙馬登用。還有一樁事便是太保有言,台內多故識舊知,駙馬方新履任,倒也不必急於事務,與同僚應接得宜,通聲通息,以後做起事來也更廣得援助,更加從容。署內若是布置不開,不妨移至府內小松閣,這幾日那里都為駙馬備用。」

王胡之說完這些後,便禮貌的告辭離開。沈哲子則站在官署門口,似笑非笑的望著王胡之背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駙馬,賓客確是太多,署內已不堪用,是否要另作布置?」

張鑒站在一邊請示道。

沈哲子聞言後便點點頭,說道:「既然太保已經有了指示,那就通知庭中諸君移步往小松閣去。」

張鑒聽到這話便轉頭去安排布置,繼而旁邊又有一人湊過來,將王胡之剛才與張鑒的對答復述了一遍。沈哲子聞言後便是一樂,王胡之這么說分明是在挑撥張鑒要與自己在署內爭權,而張鑒的應答卻是不乏理智。

由這一點倒也並不足以說王胡之妄動小人肝腸,但卻能給人一個清晰的印象,那就是王家的二代們真的是不行了。既沒有太保那樣總攬全局、兼容並包的手腕和胸懷,也不具備早年王敦無可匹敵的軍事力量,已經漸漸有把握不住局勢展脈絡的趨勢。

當然,這樣並不足以讓王家頃刻間由高門序列中跌落下來,但若還想再像南渡的第一代那樣穩穩站在時局的中央是不可能了。而歷史也證明了,即便是沒有沈哲子的參與,他們也終將被後繼而起者給邊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