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7 會稽當謀(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86 字 2021-06-16

殷融其實並非太保府的屬官,而是屬於司徒府。但因為太保同樣兼任著司徒,而如今台內真正修繕完畢的官署也並不充足,所以除了特別重要的部門外,二府都是合並辦公的。

殷融原本是司徒府左西屬,去年行台歸都的時候轉任司徒府左長史。九品中正制確立以來,三公中的司徒負責掌管典選、請議,各州郡中正官的任免遷除,而司徒左長史作為司徒府內重要的屬官,便專理典選一項,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殷融的官舍便被直接安排在太保府內,是一個周圓數丈的院子,確是稍顯逼仄了一些,但畢竟眼下事從權宜,兩府官員合並辦公,能夠有一個獨立私密的空間已經不容易。

這個院子雖然不大,但布置卻相當精致,其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在院子左側有一株大樹枝葉繁茂,亭亭如蓋。樹本身並不奇怪,但是如今整個台城都翻修了一遍,太多新興的建築,舊貌早已不存,在這樣一個全新的環境里居然有這樣一株年份久遠的巨樹,實在是讓人大感詫異。

陽光明媚的盛夏午後,大樹遮蔽陽光,投下大片的陰影。二席並置樹下蔭涼中,中間擺著一方小小的木幾,木幾上則置著幾份杯盞,或盛放著香氣芬芳的酪漿,或是色澤鮮艷的梅子湯,佐以半融之冰,俱是消暑佳品。

殷浩身上披著一襲淡青長衫,兩指箍住一杯酪漿,頭顱卻揚起來,望著頭頂那繁茂的樹冠,笑語道:「旁人居台,或兢兢業業,或眼迷心疲,能夠諸事拋卻,獨守一份雅靜的,叔父也真是閑趣固執。」

對面的殷融聽到這話,神態不免流露出來些許自得。對於他家這個有高名在身的子弟,他也是由衷的嘉許看重。聽殷浩言道自己得意之事,便不免講起自己如何勘測地眼、選定植株,從頭跟到尾的將這一株樹從城外移植到台城內,並小心翼翼的呵護,讓這株樹非但沒有枯死,反而長得越來越茂密。

殷浩含笑聽著殷融的描述,待到其話音剛落,才笑語道:「我聽說太保要選士出任會稽,而叔父也列名備選?」

殷融聞言後精神便是一振,擺手笑道:「未定之事竟然已經傳得滿城俱聞,居然連淵源你都聽說了。沒錯,是有這一件事。」

殷浩側目看了叔父一眼,繼而便嘆息道:「會稽未必嘉任啊。」

「是啊,吳興沈充於彼處居治經年,未有改換。他家本就是鄉中豪宗,如今轉任東揚州,卻並未離郡。無論何人去了會稽,都免不了要仰其鼻息。沈士居此人鄉宗豪,又頗富詭謀,未必會樂見肘腋生變。」

殷融也點點頭,不乏憂慮道。

殷浩見到叔父這副模樣,便知是真的動了心,否則何至於如此憂慮此任,那是已經在設身處地的思考出任會稽之後將要遇到的困難。因而他眉頭微微一鎖,又說道:「既然如此,叔父又何必疾行劣土?台內植樹,樹下小酌,自有意趣悠然,何必要犯難求進啊。」

殷融聽到這話後,便搖起了頭,這個侄子諸事皆好,唯獨在世情上有所欠缺。他家如今也是頗負清譽人家,但未必就諸事無憂:「若能束手高坐,長攬此中幽趣,我又何必勞心啊。可是,眼下你父已經閑居良久,就連淵源你都要為時所迫,悖於初心,我又怎么能安然獨處啊,願或不願,也都要傾身進望。」

殷浩聽到叔父這么說,不免有些默然。家業經營確是不容易,都中雖有千般好,唯獨安閑不可得。他父親被陶侃遣送歸都之後,台內一直沒有再作別的安排,而他出任之後,也是由悠遠墜入俗塵,若遲遲不得顯用,家聲不免會有黯淡。

殷融為家業而計,不再空守於台城,倒也不能說醉心於名位。但是,就算要謀求外任,又何必一定要去會稽這樣一個明顯不是善處的地方?

殷融看到殷浩的疑惑,便笑語道:「元皇帝在世時,便曾嘉言會稽昔日之關中,乃是江東諸郡之。此地職重任要,如今僥幸有此進望,又何必再作他想。誠然吳地民風奸猾悍鄙,但就算換了另一任,未必就不會面對這個問題。昔者庾子美、諸葛道明諸人都居此任,可謂名臣之階,余者雖然不乏所選,終究還是有遜。」

「我知道淵源你在擔心什么,那沈氏吳中土豪門戶,盤卧深植於鄉中,不會樂於旁人分權奪勢。但他家如今也是求上進的門戶,做事豈可再循於往年豪武之法。會稽本就是江東重任,豈可長拘於一家之手?況且如今沈充已是高居東揚州刺史,更沒有道理將舊職圈而自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