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8 士居奸詐(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911 字 2021-06-16

王胡之見狀也是愕然,分明是太保吩咐,無論大小事宜,俱要先通知他一聲,怎么現在如此煩躁?心內雖然不乏冤枉,但他卻也不敢細問,躬身請罪,匆匆退出。

逐走了王胡之,王導匆匆行至書案前,草草寫成一信封好,轉手遞給家人:「派人送往會稽,告誡世儒大事為重,切勿因私歸都!」

山陰城原本並不大,如今既是會稽郡府所在,又是東揚州城,屢經擴建,規模較之以往已經擴大倍余。

郡府仍是舊治,眼下內外諸多甲士拱衛,只是府內偶爾傳來困獸一般的咆哮聲:「沈士居在哪里?我要見他!」

府內,王彬身上只著中衣,須雜亂,眼中布滿了血絲,神態不乏猙獰。

站在其對面的戎甲將軍乃是刺史府兵曹沈伊,並未因王彬的咆哮而有色變,只是恭聲回答道:「使君請稍安勿燥,早先海寇掠境,沈公沿江巡弋,尚未歸鎮。如今治內廣做戒備,也是擔心防線或有疏漏,或有亂寇登岸擾及內地。」

「老卒不必惑我,海寇早在月前便被擊退!我知沈士居就在署內,他避不見我,又使人圍住我的官署,難道真是作逆之心不死?」

王彬這會兒已經漸有瘋狂,揮舞著手臂怒吼道。

沈伊被如此辱罵,也不動惱,只是冷笑一聲,率眾撤出,仍舊守在郡府之外。

王彬就這么一直被困在郡府內鬧騰,一直到了兩天後,才總算見到了沈充。這會兒他形容都已經枯槁,更沒有了太多精力,只是怒視著沈充聲音沙啞道:「我要歸都,你放行。」

相對而言,沈充倒從容得多,聞言後只是坐在席中一臉為難道:「都內人事,我也略聞,早該來勸世儒兄節哀,只是一直無暇抽身。令郎早夭,真是令人扼腕,但若要因此棄任而去,這卻悖於法禮啊。世儒兄人望所系,又得台輔重任加身,如今卻因懷抱有失,便棄東南一地千萬小民不顧,實在有失大臣體格。我是為世儒兄計,切勿強妄傷人。」

「我兒正當年壯,家中惡信語焉不詳,我要歸都追究死因,順便為其治喪,有何不可?」

王彬聞言後,聲色俱厲道。

沈充聞言後更是長嘆一聲,一副為你好的表情:「世儒兄這難道不是誕禮之想?此世向來都是子弟為親長丁憂居喪,未有親長傷夭棄職。世儒兄敢為悖禮之先?我與你也算是共事日久,實在不忍世儒你一時沖動,敗壞時評啊。況且,誰家庭下無一二頑劣物不得春秋垂青,早夭棄世?若是人人法此,國事將要托誰?」

「我已經說過,我兒正當壯年,又無宿疾,怎么會無故棄世?定是有人加害,我要歸都追查!沈士居你屢阻於我,莫非此事你亦有涉?」

王彬講到這里,臉色已有幾分猙獰:「法禮如何,我不理會,只要追查我兒因何而亡!若使有人害你家子息,你也能如此輕言釋懷?」

「誰敢害我麟兒,我必誅其滿門!」

沈充聽到這話,臉色已是驀地一沉,不復勸告王彬時那平淡口氣,一腳踏上身畔案幾,指著王彬怒聲道:「王世儒,我是寬言慰你,你不領情那就罷了,竟要惡言相向,這是什么道理?我兒才盈江表,名冠東南,是你家劣子可比?」

王彬這會兒心煩意亂,根本無心理會沈充那氣死人的語氣,只是揮手道:「我不與你辯論何者賢愚,你是否一定不許我歸都?好得很,我倒要看一看,今日拘禁大臣,來日你將如何審辨!」

眼見王彬將到崩潰邊緣,沈充便冷笑一聲,說道:「你要一意孤行,要為庭門私事廢公,我卻不能不為會稽鄉親負責!你若要歸都,留下辭表,來日我呈於台中,請台輔諸公另擇賢任,會稽絕不能托於你這公私混淆之徒!」

王彬聞言後,對沈充更加怨視,兩眼幾欲噴火,胸膛更是劇烈起伏,良久之後才指著沈充破口罵道:「貉子厚顏無恥,顛倒黑白!你自己捫心自問,自我歸任以來,郡中何事曾付予我手?眼下尚有臉面責我瀆職?如此陋鄉貉土,奸邪叢生,不任也罷!取紙筆來,你要什么,我給你什么!今日便要歸都,若敢食言,必與你血濺三尺!」

沈充只是站在那里,手按佩劍,嘿笑不語。眼望著王彬揮筆疾書寫就,將辭任奏書摔在他面前,才滿臉假笑道:「我不過一時戲言,世儒兄又何必當真。你既然如此情傷,我又何忍相阻。會稽大任之位,去留自有台輔作主,豈是你我二人戲言能決。」

「你又要反悔?」

王彬聞言後,眉頭頓時一豎,臉色都變得扭曲起來。

「世儒兄真的當真?罷了,你既然有決定,我也不再力勸,現在就開始收拾行裝吧。」

沈充吹干那奏書墨跡,將之折疊封好,待行到門口時,才轉頭對王彬說道:「我不敢久誤世儒行程,稍後便使人快舟將此書呈送歸都,短則旬日,長則月余,待到都中有了回音,即刻便為世儒送行!」

「沈士居,你無恥!」

王彬的咆哮聲在身後響起,而沈充早已大步流星行出,待到郡府門外,才喚來從事將王彬手書遞了過去,笑語道:「江州應該將要抵境,使人將這信送往王處明處。王世儒一時情激智昏,我又怎么能隨著他一起大害國事,那不是和他變成一樣的昏聵?又或使人污我窮迫他。王處明是他宗親,總要相勸一二,不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