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8 神仙遭災(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2005 字 2021-06-16

6陌聽到這話後,神態復又變得不自然起來。沈哲子言中所流露出來的意味,他自然聽得懂,不過是在告訴他,他們這些道內師君在旁人眼中或是了不起,但是對方卻並不放在眼中,既然已經擒困一個,來日也不懼抓捕更多!

到了這時候,6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跟什么人打交道,沈氏這江東豪的強橫作風,較之他想象中還要狂悖得多!

這感覺讓他如被針氈,周身都不自在,久居一郡之中,他自然也聽說許多沈氏凶橫舊事,但是作為道內師君,他的地位是絕對然,沈氏即便再怎么強橫,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禮供豐厚的信眾人家而已,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可是現在他才明白,以往自己這份然自得是多么的可笑!

見6陌眼神飄忽不定,不敢望向自己,沈哲子心內不免一哂。他之所以要讓6陌來見嚴穆一面,就是要讓老小子認清楚主從。他雖然要借助天師道的力量,但6陌也並非唯一可選,如果不能配合,他也不介意將6陌留下來給嚴穆做伴,在這園子里一個耕田一個織布,了此余生。

沉默了好一會兒,6陌才強笑一聲,說道:「遠行辛苦,我與嚴穆也無深交,見過一面便可,不必座談敘舊。」

「是我疏忽了,這就吩咐人送6師往住處休息。」

沈哲子聞言後,便連忙說道,神態仍是恭謹,落在6陌眼中,感受卻是迥然不同。

「還有一時要勞煩維周,我今次入都,行之倉促,身邊所用乏人……」

「這都是小事,6師即便不言,我這里也有准備。稍後我家任令便在6師門下暫用,一應人、物所用,直接吩咐即可。」

沈哲子所見6陌此來身邊弟子數百眾,自然不會乏人使用,之所以這么說,還是在表態並不打算下船,專程讓沈哲子安排人在他身邊,彼此安心。

彼此之間言外之意的交流,那都是心照不宣。待到6陌上車准備離開時,沈哲子才又仿佛剛剛記起來一樣,追過去說道:「還請6師將閥閱宗譜抄錄一份備存我處,來日待到時機成熟,我將直赴闕下為6師請王命詔封。」

6陌聽到這話,臉上已是狂喜,眼下道內師君雖然不少,但都是在野喧嘩,並沒有一個法禮承認的正統。如果他能在這方面拔得頭籌,那么今次前來建康可謂不虛此行!

雖然尚是一個虛無畫餅,但是見識到沈哲子畢集宗王的那份號召力後,6陌心內卻無多少懷疑。得此許諾,原本心頭些許不適頓時盪然無存,再望向沈哲子時,眼神較之面對他的衣缽傳人還要親善得多。

送走6陌後,沈哲子才又返回庄園內,讓人將嚴穆那老騙子引過來。

嚴穆這會兒已經換了一身青袍,須也都打理一遍,雖然仍是簡朴,但也透出一股返璞歸真的逸趣,賣相可謂不俗。他匆匆行入廳中來,待見廳上只有沈哲子一人端坐,卻不見了6陌的身影,眸中禁不住閃過一絲失望。待見沈哲子雙眼冷視著他,神情便漸漸變得局促起來,悄無聲息的跪了下去。

「求死還是求活?」

沈哲子坐在堂上,冷聲問道。

「奴下言行有錯,唯乞郎主深責!劫余殘喘,本是百死之身,幸蒙郎主庇護得存,方寸之土,日夜躬耕,不敢耗點滴米糧……」

「看來還是要求生。那么我再問你一次,還有什么隱瞞未言?」

沈哲子領教過這老騙子的狡詐,並不因其乞憐求生的凄楚姿態而動容,只是冷漠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嚴穆當即便一愣,繼而便作冥思苦想狀想了好一會兒,才顫聲道:「郎主若有所問,奴下言無不盡,實在沒有一絲隱瞞了……」

「哈?那好,我讓你死的瞑目。」

沈哲子敲敲書案,繼而門外便有幾名護衛擁著一個面貌姣好、風韻猶存的婦人並一個垂髫少年行入廳中。嚴穆看到這婦人和孩童,整個人如遭雷擊,兩眼瞪得銅鈴一般巨大。而那婦人在看到廳中深跪的嚴穆後,臉上閃過一絲疑惑,繼而便也陡然色變,想要撲上去,卻被護衛攔在了那里。

「不赦之罪,奴下一人所犯,實與家小無關!郎主高義,乞賜一刃自戕自臠,只求郎主能放過愚婦幼子……」

見嚴穆撲倒在地痛哭流涕,頭顱將地面砸得砰砰作響,精神已經近乎崩潰。沈哲子也不得不佩服,這老東西真有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死硬,被監押年余,隔三差五便要被提審一次,居然就能死咬牙關不松口還有家小暗養在京府。

若非錢鳳那里察覺到蛛絲馬跡窮追下去,將人一同帶來建康,說不定沈哲子真要被其蒙混過關。

他擺擺手,示意護衛將那婦人和幼童再押送下去,然後便坐在那里靜看著嚴穆在堂下嚎哭求死,為妻兒乞求活命。說實話,亂世人倫淡薄,真是少見情深如此。當然也不排除這嚴穆還在做戲,但既然連自己都能騙過,沈哲子也就當他這份親情是真的。

良久之後,嚴穆嚎哭聲息漸弱,只剩下了微弱的啜泣,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形如一團爛泥,額頭上磕碰的鮮血淋漓,樣子看去不乏恐怖。

「你苦苦求死,是篤定我不會輕易殺你?這也是廢話,若非如此,也不會留你一命至今。不過老奴奸詐,我又不信你,殺或不殺,我也為難得很。嚎叫夠了,那就仔細想想該要怎樣保下你全家性命。若能給我一個滿意答復,我非只不會殺你,還會允你一家團聚,安渡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