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7 功業之基(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99 字 2021-06-16

眼下或是庾懌未作此想,或是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沈哲子不能不想到。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南人而已,以往沒有巨大的利益為誘惑,大家都可淡然視之,但是眼下淮南悉定,他的出身問題就會被有心人緊抓不放,以期能夠攫取戰果。

所以,對別人來說,淮南之戰已經結束,到了瓜分戰果的時候。但是對沈哲子而言,淮南之戰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才是他真正准備圖謀已久的一場大戰,無論在戰場上還是朝堂中,此戰若勝,前途再也無憂!

數年積攢的家底,一朝傾注江北,僅僅一個淮南,滿足不了沈哲子,也根本達不到他一戰而定家運、國運的要求!

「小舅此言,我自然銘記五內,兩家之情深似海,雖無骨肉相連,但卻休戚與共!但我所說的也不是這一點,而是淮南小勝,根本不足為喜,若就此裹足,你我兩家不過又是一個蘇、祖之流而已。而且,今次之得淮南,小舅以為石賊世龍會有怎樣反應?」

沈哲子講到這里,已是憂心忡忡,倒也並無作態,而是真的不敢松懈。

庾懌聞言後略有一愣,繼而便沉吟道:「維周眼量宏遠,胸襟實大。確實壽春所在,乃四望之重地,石世龍一時失之,來日必會鞭卒來戰,想要奪回。不過維周你也不必擔心,梁郡之眾來日都要鎮此,歷陽也要再募強軍,數月之內此境可集眾三萬余,俱歸維周調度,必守此境!」

「不夠,還不夠!」

沈哲子聞言後卻搖搖頭,沉聲道:「奴賊今冬之失,並非壽春一地。荊州陶公強驅所部,襄陽已復,漢沔俱望。徐州郗公業已抵淮,來日便將集眾大戰盱眙。江北諸鎮,年來俱有所進,此誠王業久蟄之後大興之兆!」

「奴賊雖已鯨吞中原之地,廣納故國,實則境中未有大治,四方俱有窺望。今次王師大進,虜庭必定震盪不安。若是來攻,絕非方面之眾,極有可能盡起虜兵,傾國來攻!要以山崩之勢,擊破冒進之敵,以此事功,震懾四野,稍續虜運。」

庾懌聽到這里,已是臉色一變,澀聲道:「不過一壽春而已,奴賊得之也未重屯,如今再失,也是情理應當,未必就會……」

「會或不會,我等難作斷言。然則國土之得失,也不能寄望賊眾所念輕重。我這一番考量,或有危言聳聽之嫌,但有備無患,總好過倉促應對。所以來日壽春之安危得失,仍不能常態視之,還是要全力以赴,不敢留力。即便奴賊不會傾國來攻,也要厲兵秣馬,以期早日飲馬河洛!」

沈哲子正色說道,雖然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一時期羯奴並沒有向南面動什么特大戰事,但原本歷史上江東也並未這么大規模向北用兵。

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時期內羯奴內部是極不平穩的,從上到下都充滿著裂痕,各種矛盾可以說從朝堂貫穿到鄉野。在這樣的形勢下,南面又頻頻傳來大規模的失利,對其周邊、對其內部都是一個極大的震盪。而想要壓制和轉嫁這些矛盾,最好的方式便是動戰爭,大規模的戰爭!

所以沈哲子覺得羯奴極有可能在明年動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無論向哪個方向。

所以一定要趁此大勝之勢,盡可能快的在壽春集結起足夠的軍力,如果羯奴果真攻來壽春,那么自然據城死戰以收。如果攻向了別處則更好,趁其內部空虛之際,直接自淮河沿穎水北上,掃盪河洛!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來年之壽春,必然會是一場大戰的起點和中心。庾懌所擔心示恩過重而使淮南之眾虯結成團、積成隱患的問題,根本就不足為患。示國人以恩,示敵虜以威!如果真的能以戰立威,這些積攢下來的隱患,俱可轉過頭來快刀斬亂麻的迎刃而解!

庾懌沉吟良久,才語調略有沙啞的說道:「若是明年奴賊真要傾國來攻,維周你有無信心守住壽春?」

沈哲子聞言後只是沉聲道:「世無常勝之師,人無通天之士,怎么敢言之必勝。無非用命而已,既然已經遠進至此,此城便是埋骨之地,此城便是功業之基!我是希望小舅能夠傾力助我,全此壯志!」

「說的什么話!我不過門戶之內一庸才,維周你卻是百年家業所系之麟兒,你父肯將你遣於我處受命,那是家業所托之重!我也是老夫聊作狂言,於此共同進退,不為獨功,不作獨活!」

庾懌講到這里,已是挽起衣袖,噬臂而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