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9 虜眾誓師(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92 字 2021-06-16

吳國司馬,本晉室之偏出,東海之孽余,左衽於夷土,自棄於中國。吾君中國之新主,義存仁念,寄意遠撫歸安,不欲山河染血。然則亡出之眾,性厲執迷,久不革心,屢拒至道。孤膽狹念,以小觸大,妄以波濤之險,苟存惡晉殘祚……

仁教不立,天命不眷。長惡不悛,國法不容!是以吾君奮威,鹿台置爵,大邀壯義,共討江夷。公等奮進取功,位極台省,名以重爵,子孫延福,宗族俱榮!因是制檄,詔告天下,王師即成,共襄大業!」

激昂的檄文回盪於此,誠然高台上趙主聽得眉飛色舞,然而高台下兵眾將領們卻聽得一頭霧水。以至於祀臣宣讀完畢,良久之後場內都無回聲,氣氛一時間轉為尷尬。

直到鼓號聲響起,胡將們才知唱詞早已結束,而不是侍臣口干略告段落,忙不迭揮臂鼓舞兵士歡呼起來。

喧鬧氣氛持續了好一會兒,接下來才開始正式宣讀詔書,以中山王石虎為太尉,總督內外諸軍事,關中、河洛、司豫、徐兗之軍俱受節掌,諸州並壯力役夫,合以四十五萬大軍共討南虜。大將石朗、石聰,河東王石生,南陽王石恢等並為前鋒,俱率所部歸於中山王石虎調度。

同時,太子以監國而行大單於事,統率諸夷義從,車騎、驃騎等諸軍府禁衛,坐鎮鄴城,以後軍都督而為大軍之繼,總領糧草輜用。

大軍郊祭誓師的時候,稍顯冷清的襄國城內一個偏僻的角落里,已經換了一身戎甲的辛賓眼望著對面的錢鳳,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先生還是決定要留在此境,不隨軍南返?」

今次石虎軍權在握,連帶著一眾府內門客俱都水漲船高,就連辛賓都得以擔任幢主,統率千數兵眾,隨軍向南。他自然不會在胡軍中廝混,待到南面之後,肯定會尋找機會脫離大軍過淮將這段時間以來所搜集到的情報據實匯報給駙馬。

在襄國廝混這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尤其感受到以一晉人在胡廷立足實在太艱難。無論是錢先生還是他,能夠立足於此,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僥幸的成分。否則若是單憑他們自己的力量,只怕此刻還難接觸到什么軍國事務。

今次奴賊大舉南侵,辛賓得以親眼領略到羯奴甲兵之盛,深為駙馬而感到擔憂。在他看來,他們實在已經沒有再留於此的必要,唯今之計還是要盡快將敵虜軍務詳情回報給駙馬才是重中之重。

錢鳳聞言後便搖了搖頭,笑語道:「子重你行事縝密穩妥,今次由你南歸報信已經足夠。我歸或不歸,都無關緊要。況且今次北上不易,難得稍有立足,若是就此放棄,實在太可惜。日後若是再想入此境,只會更加艱難。」

「我留於此境,倒也沒有多少凶險可言。季龍強勢離國,此境不乏內虛,往年強軍遮蓋的許多問題,或都能夠露出端倪,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機。」

講到這里,錢鳳又叮囑道:「子重歸國面見駙馬之後,告其不必為我多作擔憂。奴中積弊叢生,看似大軍難擋,實則諸將俱都離心懷怨。況奴國內不乏重臣胸藏荊棘,只要穩住前陣不失,奴境或是自亂也未可知……」

他又結合自己近來觀察所得,將奴廷中諸多矛盾糾紛仔細分析一遍,俱都叮囑辛賓歸國後細告於駙馬。只是講完之後,他才不免自嘲一笑,說道:「這些話本也不必多說,駙馬先知近乎於玄,早有斷言趙主世龍非久壽命格,未必有幸能食新谷。我對此倒是好奇的很,想要見證一下這虜酋之亡。」

辛賓本來就是抽出時間來見錢鳳,見其還是固執己見不肯跟隨南歸,他卻已經沒有了時間再作勸言,於是便又將身邊一些龍溪卒留給錢鳳。至於他自己,既然已經有了旗號名位,大可以在軍中私恩邀買親信為己所用。

錢鳳倒也不再推辭,只是擺擺手對辛賓笑道:「同行共險於此,臨別在即,也無厚物以寄別情,不妨稍贈吉言。駙馬向來大才慷慨,子重歸鎮之際,便是榮祿加身之時!來日北伐,辛士禮之名必將響徹中原!我於此境,靜候王師,屆時還要多仰子重庇護啊!」

「先生保重!來日再踏此境,仆必即刻敬拜席前!」

辛賓大禮下拜,而後灑淚告辭。

錢鳳隨後便也行出了這偏僻的院落,此時城外胡軍們山呼之聲雷鳴震響,然而他在傾聽片刻後嘴角卻是已經泛起譏誚。

城內街頭巷尾,少有人跡游盪。大軍畢集城外,就連許多向來不順禮教、桀驁不馴的雜胡們也都安分下來。錢鳳等一行十幾人在城內行走良久,幾乎沒有遇到什么阻攔。

他一路行至襄水之畔一所大宅中,將自己名帖遞上去對守門壯仆笑語道:「請敬告嚴師君,畿外舊人來訪,久渴師君玄聲,希望能得入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