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9 奴事百哀(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28 字 2021-06-16

雙方關系本就不睦,而自己所部又是失地辱國在前。石聰甚至不敢想象,中山王若是至此,將會給他怎樣的羞辱!

然而事已至此,石聰也只能硬著頭皮認下來,懷著惶恐不安的心情,加倍征壓榨鎮中鄉民,務求能夠准備的萬無一失,讓中山王少有借題揮、借機難的機會。

可是,他本以為國中雄軍將至,南賊或是要受震懾龜縮淮南,但卻沒想到近來南賊卻是加倍的張狂起來,自仗其舟船之盛,居然大肆過淮來滋生事端,致使鄉野大亂,令他為大軍備用的工作進行的極不順利,心情也因此糾結到了極點。

若是不出兵攻打,南賊在此境必將更加肆無忌憚,或會煽動起更大的動亂。但若是出兵,敗則更加可憂,若是勝了也不足喜,或有可能就被中山王誤會為他要趁著大軍抵達之前而搶功,將會對他更加厭見且刁難!

懷著這樣煎熬的心情,石聰可謂度日如年,雖然鎮中尚有數萬雄兵在握,但卻有種被天地排擠逼迫的無力感。南賊在境中的動向頻頻傳來,仿佛一刀一刀戳刺著他的心,整日冥思苦想該要怎么應對,才能將自己置於安全之地。

此前數日,就連潁川、陳郡等豫州腹心之地居然都出現了南軍的蹤跡,這讓石聰悚然一驚,再也不敢龜縮不出。若真再任由南人如此肆虐活動,屆時中山王南來,他所要面對的已經不是會不會被刁難的問題了,甚至有可能性命都將不保!

所以石聰即刻征調鎮中三千騎兵,分遣部將率領外出,清掃驅趕陳郡等地的敵軍。

對於中山王那里,石聰也不敢怠慢,命令從事書寫一份長信,倍述眼下境中騷亂景象,同時也解釋自己絕非貪功強攻,實在是南賊太猖獗,不能不做出反擊。

盡管如此,石聰還是不能安心,原本准備親自率領部眾在境中巡弋一番,震懾四野騷動人心,可是很快北面又傳來消息:鎮守洛陽的石朗因為對中山王稍有忤逆,結果被當眾擒拿鞭笞,奪盡其眾,合家老小都被鐵柵拘禁在囚車上,押送回襄國。若非當時眾將求情,石朗可能性命不保!

得知此事後,石聰不免更加驚駭,他雖然多領兵鎮外,少在國內,但是對於國內如今的爭執矛盾也是不乏了解。而石朗的遭遇,更讓他認識到中山王今次外出,實在是來者不善,是要存心用他們這些邊鎮重將來震懾人心!

一時間,南人在境中的肆虐都被石聰拋在腦後,開始思忖該要怎樣保住家業、權位和性命。如今洛陽已經集結甲士二十多萬,他若硬抗則必然只有敗亡一途,眼下只有暫時低頭,才能在中山王咄咄逼人的氣焰之下稍得保全。

所以,石聰再派使者,強忍心痛,將過往這些年所積攢的一部分家財運送向北准備獻於中山王,以此來表示誠意。若是等到中山王入鎮再有所表示,到時候只怕已經晚了。

同時,他又分別遣使往襄國和徐州,一方面是向主上告急以求保全,另一方面也是想與坐鎮徐州的彭城王石堪共為進退,以抵抗中山王的凶威。

雖然已經作出諸多應對,但石聰還是不能釋懷,夜中一人獨飲悶酒,直至夜深。其間有數名美伎都因稍失其意而引得他肝火大動,喝令被拉下去鞭笞杖打,然而卻沒想到兵卒手重,失手打死一個素來頗受他喜愛的侍妾。

石聰因此加倍惱火,持劍沖出樓閣,親手砍掉那幾名行刑兵卒的腦袋。血淋淋的畫面讓他心內躁意稍減,不免又生出悔意,吩咐親兵們收撿那幾名兵卒屍厚葬,自己則一臉悵然的行至府邸內的倉房前。

以往他最感到快樂的還不是大勝之後清點勝果級,而是在密室中籌算稱量所擄掠積攢的金銀財貨,尤其忘不了當年與幾名鄉中凶徒趁亂殺入鄉中豪宗家中,金銀細軟哄搶滿懷,一次便擄掠到了他原本以為一輩子都積攢到的巨財!那種欣喜,足以銘記一生!

當年那些凶徒同黨們,多半都已經死在了戰亂中。唯獨他活了下來,而且還活得很好,所得財貨車載斗量不能盛載,可是現在,這些倉房泰半已空。其中一部分已經派人送往洛陽作為買命錢,另一部分則分遣家人心腹運走藏匿於外,以為最後傍身依靠。

「把這些倉房都拆了,要不留一點痕跡!」

站在空曠的倉房里默立良久,石聰從角落里撿起一枚搬運時遺落下來、形如榆莢的當百錢,緊緊攥在手心里,繼而又轉頭吩咐親兵道。他擔心中山王至此若看到此處,好奇問起用途,或會又是一場禍事端。

行出倉房後,石聰心情更加悵然,突然現城南一片夜幕中火光陡然沖天而起,臉色已是陡然一變:「城南生了何事?去探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