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1 奴死江畔(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28 字 2021-06-16

微薄的晨光中,石聰臉色鐵青無比,頭上兜鍪早在追擊途中便不知被甩落在何方,須飛揚,雜亂到了極點。胯下戰馬鞭痕累累,馬臀上血肉模糊。至於心情更是五內俱焚,甚至於感覺噴出的氣息都有火星點點。

心緒諸多雜亂,口舌更是苦澀無比。羞憤與懊悔,仿佛猛火一般焚燒著他的心弦,大意了,實在是大意了!

他原本還以為,這些南賊縱使膽大,不過一時小患而已,在國中大軍將要南來之際,是絕對不敢有什么太出格的舉動。所以他近來多在憂慮自己來日處境將會如何,做夢都想不到南人居然有如此膽量,居然敢直接深入到他的眼皮底下動突襲!難道譙城中數萬人馬在這些南賊眼中只是擺設?又或者,難道他們根本就不怕死?

還是自己近來太松懈,沒有對此予以足夠重視,結果令得這些南賊更加猖獗,完全沒有了敬畏之心,乃至於視他如無物!

自責之余,石聰更多的還是驚懼。今次被晉人偷襲的牧場,可並不僅僅只是存放著牛馬畜力而已,因為深信晉人不敢大進,加之城父地近譙城,所以境中近來所調集起來的人力物力,除了其中一部分已經調運北上襄助大軍,剩下的多半囤積在此。

換言之,今次這一場襲擊,直接摧垮了石聰得令以來為大軍備用一多半的努力!資糧焚燒一空,力役多有哄散,所失者絕非僅僅只是牛馬而已!

「快追!不要再管那些潰散牛馬……」

眼見到兵眾還在停下來去收撿那些散在野地中游盪的牛馬,石聰心情不免更加惡劣,喝罵連連乃至於揮鞭怒笞。事已至此,幾匹牛馬的得失又算什么,眼下唯一重要就是千萬不能讓南人擄掠之後安然退去。

否則,他都不敢深想中山王南來之後迎接自己的會是怎樣命運。石朗只是稍稍忤逆中山王,便被奪職擒下,而他今次可是實實在在的大罪。若中山王真要拿他人頭立威,甚至就連主上都未必會出面保他。

今次用兵於南,本就意在立威以震懾四邊。可是大軍尚未開拔,他這里已經輸成了這般模樣,可想而知主上會是怎樣的震怒。

前方河灣依稀再望,眼看著那些南人並馬群俱都渡過河去,已經開始拆除浮橋,石聰更是目眥盡裂,口中怒喝道:「沖!今次若讓南賊安退,俱都提頭來見!」

口中一邊暴喝著,石聰已經當先直沖敵陣,雖然屬下多有來報那個南人車陣實在難於攻克,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不要說面前只是區區百十駕兵車,哪怕是一座大寨堡壘,也必須要咬牙沖上去!

然而石聰剛剛沖入射程之內,對面那兵車之陣當即便是萬箭齊,竟無絲毫可供躲避空間。幸在石聰騎術精湛,加之沖鋒之前奪來部眾兜鍪,身藏馬腹。然而戰馬卻遭了殃,霎時間被數箭貫體,悲鳴都來不及出一聲便橫倒於地,循著慣性甩出數丈有余!

石聰被部將搶救出來,臉上已經有一道被箭羽擦過劃出的血痕,不乏心有余悸。而此前隨他沖鋒的數百兵眾,甚至連半程都未沖過,泰半都倒於這一輪箭雨之中!

「下馬,舉盾,必破此陣!」

石聰暴躁的吩咐部將,勒令一部騎眾即刻下馬整隊,而他則又換過一匹戰馬,引著千數部眾繞過這一處車陣,往側翼游盪去尋覓水淺可渡之處!

然而晉軍對此戰籌劃周全,所選擇的這一處退路溝渠交錯縱橫,車陣所守方位已經是難得可渡之處。至於其他的地方,水深處自有南人舢板載兵巡弋攢射,水淺處卻多泥沼葦塘,根本就難縱馬渡過!

而在車陣那里,戰斗也是很快便進入了白熱化。百數輛戰車弧形抱水,因為這一次得以有充足的時間准備,因此在遠程打擊方面也是極盡周全,甚至就連戰車之間都有鐵索捆綁勾連。戰車前陣兵卒強弩過之後,即刻便丟回後方,繼而又有早已上弦完畢的強弩遞至手中,如此強力頻密的遠程射擊,持續了足足有小半刻鍾!

而沈哲子也總算見識到了羯奴中軍精銳的旺盛戰斗力,面對如此洶涌的箭雨攢射,居然仍未潰退,屢屢起試探性攻擊。他們各以手中之盾,乃至於同伴的屍和馬屍堆疊成障,一點點的往前推進,就地取材,將淮南軍潑灑出去的箭支撿起反射,竟然就這么漸漸靠近車陣所在!

「且先罷射。」

沈哲子很明白奴軍絕非只有眼前這數千,若是在這里逗留太久,後繼奴眾或會源源不斷而來。所以在思忖片刻後,他示意弓弩暫停。

奴軍很快就反應過來,對面很快便響起兵長們的歡呼:「南賊箭盡,搶攻!」